灵云渡
故事的开头,世人在仰望神。
“神”对于故事里的人们来说是个神奇的存在。他的来处虚无缥缈,人们不得而知,却虔诚地信奉着关于神的每一个传说,每一个故事。虽然人们心里很明白,在这世间传扬传说的是人不是神,编出故事的也是人,不是神。
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清楚,他们存在的地方有人而无神,所谓神,还有那些以神为主角演绎出来的隽永篇目,以及人们所信奉的本身,其实是人自己的所思所想,是人所敬畏的崇高的风骨与信力。人们把这些自己信奉的、追逐的、无形的美好,演绎成一个又一个切实可感的存在。
人们有情感,会在特别的际遇里,碰到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人们将制造这样美好邂逅的神叫作姻缘之神。
人们懂感恩,会记住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并由衷地希望他们的日子可以越过越好。后来,乐善好施之人在生年里行路通达,人们称这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并坚信冥冥之中因果自有掌控,掌控它的人,便是轮回之神。
世事有黑便有白,有善便也会有恶。对于无可奈何的大恶,人们总坚信上天公正,大恶之徒,自有天罚。乡野民间,对于天罚最生动也最常见的演绎莫过于……遭雷劈。
所以,在天界掌雷电之事的神,被人们起名叫作天罚之神。
还是那句话,有黑便会有白,有善便会有恶,不只人间,天界也是一样。天界,不只有上面的那些善神,也有心里不怎么盘算好事的,诡谋之神。
传说和故事之所以会被口耳相传,这其中的角色之所以会成为无人不知被信奉的对象,首先,这传说故事得要精彩。要精彩,便需要有矛盾有冲突。于是诡谋之神就自然而然地在世人的传说民间的故事里,担当起了挑起诸神矛盾的“大任”。
诡谋之神不知道他在人间是这样的形象,虽然他的性情和世人所推测的如出一辙。
没错,这世上真的有神,或者说,是合乎人们对神的理解的,另一种类同于人的存在。
在人间会被仰望的,能被称为神的,先不论善恶不说性情,最起码的,他得住在天上,要能长生不老,再不济,也得活得比人长。
灵云渡的人符合这最起码的要求。
海上仙山灵云渡,恍然一梦百千年。
自人间的渡口向外望,无垠之处,水天相接的一线浮载着一座山。那山巍峨却又秀丽,其上巨树丛生,灵物遍地,水清木华。仙山边缘,连天接水之处浮云藻荇相交相错,是真正的“醉后不知天在水”。
灵云渡,海山仙山之上,住着神仙。一梦百年,千岁不老的神仙。
百千年的岁月太长,灵云渡的人会老,也会死,可人间的人望不到。小大之辨下,千百年不变的,在人间即为亘古,千百年不老的,在人间,便是长生。
天罚之神被人间的人供奉在长生殿。
人间总有太多撼动不了的大势力,这些大势力做的恶,人们管不了,神可以。所以,越是晦暗的年月,长生殿的香火越是旺盛,越在动荡的朝代,天罚之神的名字越被人记得。
灵云渡的渡云殿里,天罚之神被这些日子里耳边激增的呼唤声吵得头疼。
淮山……
淮山……
淮山……
日复一日的一遍遍重复已经让淮山把自己的名字当成咒音了。咒音一遍遍响着,无止无休般,让淮山第一次懊恼自己怎么就有了这千里闻音之能。他烦躁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见咒音里掺进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是来自人间的,轻柔、平缓,响在渡云殿里,越来越近。
“桦琴!”
他睁眼,绿衫缥缈的人原本提着劲儿小心抬起的腿卸了力,锵锵踏在渡云殿满地铺就的水琉璃上,激起层层水纹在他靴边漾开。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淮山对桦琴道。
桦琴道:“不敢不敢,不搅人好梦是仙首自小教给我们的。”
淮山道:“我已经很久没睡上个好觉,更别提做梦了。”
桦琴道:“‘搅人好梦’只是一个形容而已,你怎么总是这么实诚?”
“哦?是吗?那你该知道‘好兄弟’也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淮山不甘下风道:“你知道我不是真得在说你好。”
“哦?是吗?”桦琴学淮山的语调,他道:“阴阳怪气可不是你的做派,你的耿直在整个灵云渡乃至人间都是出了名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淮山没好气,“我该谢谢你把天罚之神的样貌、性情、技艺全部在人间传扬开来,人间的天罚之神现在还有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名字叫淮山。”
“可你确实是会降天罚啊,这和人间他们的想法很契合,有时候我都禁不住感叹人间那些华美生动的故事就是为你而写的。”桦琴道。
淮山从殿中的座位上起身,抡抡胳膊活动活动臂膀,“如果是这样,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