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雪
澹台傲眼睛里动情的迷离渐渐消散,他微微起了身,“什么意思?”
“你我相识了多少日子,只消随便一数便能数得清,仅仅萍水相逢就要想要结下的缘分,所图的不是皮囊,难道还是同心相映吗?” 凌风雪说着,没觉出澹台傲渐渐翻涌起的情绪。
“玩笑而已,别生气。” 他说着,揽住澹台傲的脖子,双目胧瞳温柔道:“谢谢那日杏花楼前一见之缘。自那里一路走来,经营了这么久,恭喜小公子今夜终于得偿所愿。”
“经营?什么经营?”
澹台傲喘息又急促,可这次却不是因为情动。
“经营就是……”凌风雪坐起身,手肘撑在膝间玩味地朝对面的少年郎看了看,“我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自初见我就开始,到现在,对我好了这么久,在我这里经营了这么久,最终不就是为了今夜吗?为何不能在现下这种时候好好地把这场戏演完?”
“现下是哪种时候?”
“你就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凌风雪看着澹台傲,夤夜微光照出少年明亮眼瞳里映着的那个人——凌风雪自己。
凌风雪看向对面人的目光由玩味变成漫不经心,这漫不经心的目光像锋利而冰冷的剑,刺得对面人不知所措。他看见对面人唇角泛起笑,怔住了。
那是出乎他意料的,带着苦涩的,哑然的笑意。
澹台傲在笑他自己,他道:“所以……我刚刚所说的,在你听来只是逢场作戏的戏词。你觉得我自遇见你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经营?”
“不然呢?”
这三个字出口,凌风雪看着对面人,看他那黑亮的眼瞳没了光,漆黑的眼眸间,黯淡一片,也困住里面映出的人。
不然呢?一切都只是春风一度前的别有用心的经营,只是心照不宣的情场作戏,不然呢?凌风雪突然不知“不然呢”这三个字的回应的对与错了。
可他的这三个字凌已然出了口,收不回来。他由着自己,鬼使神差地补上一句,“你对我有情,是我之幸,可你我……你我认识的日子很短,这情,不该……不该是真情的…”
他的声量越来越小,他把他本已在心底笃定的答案说出来,越说却越是觉得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狡辩。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这感受像是质疑,他不明白他质疑澹台傲对他的情感,其实是因为他质疑自己配不配拥有对方那样的情感,那样无来由无机心的好,和炽烈的不染尘泥的爱。
为什么要把这些狡辩和质疑说出口?凌风雪望着对面人黯淡的目光和哑然的笑,他后悔了。是自己一时得了意,忘了形,失了分寸说了先前那些什么心相皮相的话,搅扰了少年的好梦,还有这本该好好吹拂一夜的一室春风。凌风雪想。
窗棂开合间吱吱呀呀,春风倏忽间吹得纷乱,带着扬起的絮絮缕缕。杨柳堆烟,丝绦千万,一时纷纷扬扬,全被搅进凌风雪心底。
“凌哥儿你说得对。”
凌风雪听到对面人的声音,无悲,无喜,平静无澜,像极了一直以来的自己。
“皮相易改,心相难辨,这话没错。在宴州,我见到你,拦下你,和你一路同行,走过了宴州驿馆,走到了宴山别业,最后走进的本也不是什么烟火人间风花雪月,而是一场环环相扣的杀局。那杀局里,所有人都不是本来的面目,所有人都在别有用心地伪装……”平静的话语终于泛起波澜,那是澹台傲长长的一声叹息。
叹息声湮灭了澹台傲最后没出口的半句——可我……真的从未别有用心地对过你。
叹息声消逝,下一刻澹台傲却又笑了起来,他道:“我有时觉得,在宴州发生的事,真的要比在话本故事里的更加离奇。可是凌哥儿,即便不在真实的尘世里,即便是在再离奇再充满阴诡算计的话本故事里,两个人若是一同生生死死走过一遭,那他们即便不算是交心,至少也该算是……有些交情了吧。”
“可是……”
凌风雪看着澹台傲脸上的神情,这神情是木然和黯淡的,与他言语里的笑大相径庭。
“可是……宴州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开始得别有用心。”
凌风雪话音完整落下的一瞬,澹台傲脸上的木然与黯淡骤然崩裂出无可忽略的难以置信。
“凌哥儿,”澹台傲开口,言语间无所适从,没有伤感,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在宴州,你一早猜到了杏花楼里另有乾坤吧?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你那么洞察人心。我在楼前拦下你,要跟着你,就是因为一时之间心上的冲动。我借着找帮手的名义想与你同行,你答应了,我就真的傻到以为自己得到了这天下最难能可贵的回应。我不怕告诉你,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我看不透人心,别人的、自己的都一样看不透,我不知道我这一见钟情里的情是皮相还是心相,但我知道这情是真的。”
澹台傲低下了头,凌风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