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
闻非泛的心情同样糟糕之极。
虽然凌卓殊曾经是他最看不惯的人,没有之一,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个不良印象已经早有改观。
之前,大家猜测极有可能是凌卓殊助云浮月逃离瑶池不遥时,他还对他暗生钦佩之心。
“云浮月居然带人等在半路伏击凌卓殊,难道她不是他放走的吗?否则她这么做也□□将仇报了!”
回想起之前听到那个泣血一般的哀号声,舒颢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杀死凌兄并非云浮月的本意,她应该只是想活捉他,作为人质用来威胁瑶光尊。但是……”
秦忘情声音艰涩地接过去说:
“但我师兄毕竟是弥紫君炼化的,有些不太听他们的使唤,出手毫不留情。结果……凌公子就这么意外死了!”
“是啊,他就这么死了!明明中午的时候大家还坐在一块喝酒,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美酒经,听得我都有些嫌他烦。可是……可是现在却要收殓他的尸身……”
闻非泛说不下去了,胸口像堵着一盘石磨,让他气闷到有些呼吸困难,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坠痛感。
闻安澜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卓殊之死,咱们还只是没有血缘之亲的外人,尚且难过至此。瑶光尊得到这个噩耗时,还不知会是何等悲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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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比闻安澜预想的还要糟糕。
当凌虚舟星夜兼程地赶到婺州城见儿子最后一面时,刚在庄园大门口和闻安澜等人照上面,他就双目赤红、脸色铁青地骂起了人。
头一个挨骂的对象就是闻安澜,凌虚舟状如疯狗一般,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咆哮。
“闻安澜你个老匹夫,云浮月都已经带人血洗了鸿运酒楼,你也知道了她跟西玄宗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还让卓殊一个人走?如果你当时安排了人护送,云浮月那个毒妇就没办法对他动手了!是你间接害死了我儿子!”
骂完闻安澜,凌虚舟又掉转矛头对着秦忘情开骂。
“姓秦的,你明明很清楚江峰青的魂灵已经成了弥紫君的鬼奴,却还是把他当成师兄看待,哪怕有机会杀他也下不了手。如果当初在金陵城外,你没有收回那支追阴箭,江峰青早已魂飞魄散,今日也杀不了卓殊。都是因为你一时的妇人之仁,才导致了我儿子的死。”
第三个挨骂的人是舒颢,凌虚舟老实不客气地对他实行株连制度。
“舒颢,你当时也在场,云浮月摆明了是来寻仇的,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可能会对卓殊不利?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卓殊就可以不用死了!”
骂完了他们三个,剩下一个闻非泛自然也无法幸免,照样被凌虚舟一通臭骂。
“我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一直不把卓殊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冲他甩脸色。现在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刚才听凌虚舟臭骂自家老爹,闻非泛就已经很是不服,再被他这么一株连,更加忍无可忍。
“瑶光尊,如果你要追究造成凌兄之死的间接责任,难道不是更应该责怪你自己吗?要是当年你没有将魔将妻女秘密掳回瑶池不遥,云浮月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样婺州城外的伏击行动也就不会发生,凌兄也就不会出事了。”
这番话字字如刀般砍在凌虚舟的心里,砍出一片血肉模糊,让他痛彻心扉。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应该责怪的始作俑者呢?
正因为十六年前,他贪恋陆华凝母女俩的美色,暗中将她们掳去瑶池不遥变成自己的禁.脔,才会导致今时今日的悲剧发生。
他极不愿意正视这一点,试图通过责怪别人来淡化自己的责任。
但是,闻非泛却老实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遮羞布。
——卓殊其实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凌虚舟终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一念至此,心如刀绞,他猛地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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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三更时分,持续了一整天的淅沥小雨变成了滂沱大雨。
豆大的雨点满地乱弹乱滚,如同有人扯坏了珍珠串,珠子四处散落。
昏迷了两个时辰的凌虚舟悠悠醒来,一开始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很快他就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还寄希望于这只是一场梦。然而现实手持钢鞭将他打,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如同一具尸体般,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好半晌,然后翻身下床往外走。
恍惚中他连鞋都忘了穿,仅着一双白色绢袜出了屋。
屋外下着大雨,天上没有月亮,数点淡青色的星光照不透昏暗的夜,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凌虚舟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冒雨前行,在庄园里四处寻找着儿子停灵的地方。
终于在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