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叔
、王姑娘。”阿福畏畏缩缩地叫住她。
王姑娘扭头,看见是一张略带熟悉的脸,顿时笑了:“是董大哥,咋了?”
阿福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快速递过去头绳,脸庞爆红地低下头努力看自己的鱼,嘴上小声道:“送、送你的。”
王姑娘愣愣看着手中头绳,再看看老实巴交的他,心中生出异样滋味。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在乎过她,在家里她只是个临时借脚的女娃子,早晚要嫁出去,因此多吃一口粮多穿一寸衣裳对爹娘来说都是吃亏。
她长得好看,镇上不乏有些二流子货色调戏,可碍着他家名声正经求取的却没几个。爹娘用她的相貌做买卖开出高价,是以至今没找到合适买主。
将头绳放入篮子里,她也有些羞意,五味陈杂:“谢谢你董大哥。”
说完便挎着篮子离去。
阿福这才敢抬起头痴痴看着她,心中更因她并未拒绝欣喜无比。
自打那以后阿福和王姑娘便经常来往,虽然最多不过驻足一会儿、说几句话,可在两人心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望着家里落魄年久的老房子,阿福决定重新翻修,他挑着箩筐担子到河滩捡石头做地基,不知往来多少回、磨破多少双草鞋。那鞋子修修补补几乎不能穿,他也舍不得重新买双。
阿福要留着这些钱娶他心爱的姑娘。
大鹅现在已经是只老鹅,几乎不怎么活动了,天天就窝在家里看他卖完鱼晚上去河滩挑石头,一人吃双倍份的苦。
王姑娘知道阿福的盘算,心中不舍又无可奈何。当下父母之命大于天,要想让父母同意把自己嫁给他只能拿钱。
于是她也找了份浆洗的苦活儿想一起攒钱,只是所得三两铜板仍旧要被父母剥盘,偷偷截留的没几个。
两个有情有义的小年轻日子过的辛苦,心里头始终甜滋滋。
直到有一日杨公子路过阿福的卖鱼摊,大抵闲得无聊,见这个满身腥臭的穷小子,当下又生出玩弄欺凌的心态,故意踢翻他的鱼篓殴打挑衅。
拿浆洗衣裳的王姑娘忍不住上前阻拦,被杨公子推翻在地。
见原本抱头的阿福竟然愤怒反抗,意识到二人之间有私情,愈发觉得好玩,哈哈大笑起来,“小娘子虽然皮相粗糙,眉眼生的不错,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就给少爷我做个把玩的婢妾吧。”
他遣人到王家以钱财诱惑、家中权势逼迫,王家夫妻哪敢不从,不出两天就把女儿打包送了过去,美名其曰“嫁于富贵人家享福”。
阿福拼命阻拦只被王家打骂赶出去,到杨府却连门都进不去,告至官府被府衙老爷斥责不懂事,人家父母之命婚姻嫁娶自有家中做主,你个外人闹什么闹。
第三天传来消息,王姑娘上吊自杀。
王家把尸首裹了草席朝山上一丢,对外宣称病死。
阿福家里挑的石头就堆积在院子角,高高的仿佛一座小山,他连木匠打磨家具的价钱都问好了,由于无长辈家亲,这么个大小伙子事事学习询问。
上到聘礼纳金,下到新屋装扮,里里外外喜酒厨子饭菜宴请……
他已经想好了他们的一辈子,可就像当年无力更改的旱灾、无力抵抗的贼匪、无力挽回的爹娘性命。
王姑娘也离他远去了。
阿福枯坐在家里,对着草窝中的老鹅喃喃自语:“鹅叔,你说人为什么要来人间走这么一遭?跟油炸火烧似的,哪儿哪儿都苦。世道乱、人心脏、人命贱,人间到处都充满了脏污。”
按照往常,白鹅都会静静聆听,至多嘎嘎叫几声。
可今天,它居然开口讲话了。
“你说的是。”它的声音低哑,带着某种不明意味,小小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大惊失色的阿福,嘿嘿笑道:“方寻子,这不就是你守护的人间正道吗?”
“你、你会说话!”
阿福震惊万分。
“哈哈哈哈哈哈。”白鹅仰头大笑起来,明明仍旧是只小小的鹅,浑身上下却透着诡异劲儿。
嘴里更说着阿福听不懂的话:“方寻子,三百年前你为了匡扶天下拯救苍生,把我封入鹅身,如今我送你魂魄重临人间十八载,成为你口中干干净净的无辜万民,你可满意啊?”
阿福瞠目结舌,他什么都没听懂,只知道陪伴自己十几年的鹅叔居然开口说话了。然而他的灵魂却在这番话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裂出一条条裂痕。
那是道念崩塌的痕迹。
白鹅笑的越发猖狂高兴,通身羽毛都张扬开来,“方寻子啊方寻子,你因我是妖魔食人而封印我,可是你看,人也食人!人所食之人比不我少!”
言罢,在少年灵魂彻底崩裂之前,上下两片长嘴撑开两米多高,一口将面前阿福吞吃下去,囫囵嚼几下,咽入肚中。
末了嘿笑几声,颠簸着摇摇晃晃的鹅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