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隋晏莹进宫已有八日,又是黄昏之际,她坐在红鸢殿门前的回廊下,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心底的孤寂像是被墨汁沾染到的帕子,从边角一直蔓延。
宫里的日子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闲暇,这几日清晨她就被叫起,由宫中的嬷嬷教导如何给皇上端茶,如何伺候皇上用膳,如何伺候皇上宽衣,最重要的是如何侍寝,一众新晋妃子个个羞得面红耳赤,但也只能掩面受教。
就这样被训诫到了第五日,皇后娘娘凤驾降临。
皇后娘娘正值桃李之年,出身于左相礼家,其长相清丽,身披一袭金丝绣凤暗红坠地霞帔,头簪八支凤头钗,耳垂穿着一对金镶玉葫芦坠子,在宫人的簇拥下轻摇慢步而来。
几个新妃子给她见过礼后,她笑意盈盈将每个妃子都关怀夸赞了一遍,来到她身前,更是喜出望外道,“这位便是茜贵嫔吧,还真是个倾国倾城美人儿,不过倒是比想象中沉静一些,你在皇上跟前不必拘束,就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明白吗?”
隋晏莹对上皇后眼眸,皇后眼中的挚诚让她心里忽然生出了几丝苦涩,这个女子是真的不爱还是已经爱到了极致,对着自己夫君的姬妾也能如此的亲和体恤。
“是,皇后娘娘,臣妾明白。”隋晏莹垂下眼眸,掩下她眼中的悲切。
皇后鹄立于八位新人前,肃言道,“你们学得快,嬷嬷教得也好,从今日起你们便会依次安排侍寝,有些话本宫还是说明白一些,宫中不比家里,你们进了宫就一定要事事以皇上为先,在家里的那些大小姐脾气可都得收一收了,咱们后宫是皇上的歇息之所,皇上刚登基,诸事待定,政务繁忙,后宫可不能再给皇上添乱,明白了吗?”
众妃子皆屈膝行礼,齐声道,“臣妾明白,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娘娘离开后,镇国大将军的妹妹洪至真向她走来。
这位洪贵人大约是个喜好美人的女子,初次相见,她便掩唇围着她绕了一圈,随后仿若男子见了她似的,口瞪目呆了半天只吐出了“美人”二字,她觉得此人甚是有趣,便常与她来往,相约一同去敬事房。
她贴到隋晏莹的身侧低声道,“我觉得你定是第一个。”
其实隋晏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皇帝破例封了妹妹为贵嫔,又赐了封号,即便妹妹并未与皇上有过任何的往来,但在皇上心里妹妹到底是有些特殊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听洪贵人这么说,她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只能勉强地对洪至真笑了笑。
“你很害怕么?”洪至真问道。
洪至真是个性情大大咧咧的姑娘,平时连嬷嬷的眼色都不会看,却能瞧出她的不安,隋晏莹长叹道,“是啊,我害怕。”
话音刚落,隋晏莹的肩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掌,她惊愕抬首,不明白洪至真为何忽然打她,只见洪至真满脸认真道,“别怕,两眼一闭就过去了。”
说罢拍了拍她的肩,仿若她要上的是战场一般,隋晏莹被她这幅模样逗笑,噗呲笑了出来。
洪至真也跟着她笑弯了眉,一个大跨步来到她的身前,看向隋晏莹说道,“笑了就好,你看似很俏皮活泼,可没人留意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好似有许多心事似的。”
“是么?”她以为自己扮作妹妹已是得心应手,原来她在别人眼中如此的不自在。
“是!”洪至真猛地点头,“不过你别怕,以后常来找我玩儿,有事咱们一起抗。”
隋晏莹被这个爽朗真诚的女子所打动,她拉起洪至真的手,点头应是。
别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海中也许会藏有价值连城的珍珠也未可知。
许是新帝刚刚登基不久,无暇顾及后宫,随她一起进宫的芷玉打听到,说是新进宫的妃子们,皇上至今还没宠幸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当然也囊括她。
冬日的日光总是让人变得慵懒,隋晏莹倚在廊下轻轻合上眼,享受着寒夜来临前最后的那丝暖意。
待她再次睁眼时,一片明黄已至眼前,她慌忙站起,一时都忘了行礼是要将双手置在哪边腰侧,她慌乱地向皇帝行了福礼,心底暗骂自己太过松懈。
皇帝并未怪责她的失礼,进了殿内就宣了晚膳,隋晏莹心想即便皇帝未曾见过妹妹,但想来敬事房的人理应替皇上探查过妃子们的学识教养与性情品行,隋晏莹故意学妹妹言语的模样让自己瞧着开朗一些,夹块鱼吃着低声道,“真好吃。”
紧接着给皇上碗里也夹上了一块,隋晏莹用膳中偷偷打量了皇帝几眼,听说皇帝今年已经二十有八,可皇帝瞧着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因为皇帝长相极其俊逸,唇红齿白,像个白面书生似的。
两人用过膳后,她和皇帝分坐在大红的金丝软榻两端,皇上问道,“你的名讳叫隋晏清?”
隋晏莹脑袋轰隆一声响起,手心不知不觉已湿透,她垂下眼眸回道,“是,陛下。”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