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翌日,当朝霞在天边的雪山四铺而散,诸位皇子摩拳擦掌跃跃向皇宫去讨好帝皇之时,皇帝冯仲康临朝蝉位于六皇子益王,益王于半个月后行登基大典。
蒲王因唆使大皇子身边的李广泉陷害六皇子被降为六郡王,夺封地,回蒲州守皇陵,无诏不得外出。与三王爷一党的五皇子和八皇子也被降为郡王,到大国寺侍奉礼佛的太皇太后,无诏不得外出,三人都只能携正妃和子女同行,俸禄五百石,爵位不世袭。
数日后,太后为新帝择选了几大世家和功臣女儿充盈后宫,其中定国大将军洪古力的妹妹洪至真还没进宫就被封为贵人,隋太傅的二女儿隋晏清不但被立为贵嫔,还得了封号茜,历朝都不曾有妃子进宫前就有如此高的位份,于是便有坊间流言称道,皇帝对隋家二小姐垂慕倾心已久,弑兄夺位乃是为了得到这位绝世美人。
然而隋晏清却高兴不起来,隋家接了圣旨后,她一直躲在房中哭泣。
隋晏清今年年十八,家中排行第二,和姐姐隋晏莹是一对双生的姐妹花。据说二人诞生那一日,全京城的桃花朵朵盛开,春风拂过,落英缤纷,人间仿若化为桃源仙林,迎接花仙子下凡一般。
两人即便未曾露脸于大庭广众之下,但世人皆道这对姐妹花乃是倾城之姿,传闻皇帝称赞二人道,“灿如春花,皎如明月,一支如滁菊,一支若海棠。”
“清儿,清儿,你开开门,是姐姐。”
隋晏莹穿过两院子相接的半月拱门,来到隋家妹妹的院子,隋晏清的侍女芷玉正守在正房房门前,隋晏莹对其说道,“你先下去吧。”
芷玉行礼后离去,隋晏莹站在堂前敲了敲门,她身穿月白的绣菊罗纱长裙,外头披着同色的襄银丝锦缎披风,仿若春日里含苞待放的天山雪莲。
屋内无人回应,她只好又抬起玉指轻轻敲了敲门,“清儿?清儿你不出声,姐姐可就进去了?”
隋晏莹推门而进,在明间没找着人便走进了内室,屋内层层纱幔垂地,将内室遮了个密不透风,她掀开纱幔,来到床前,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房中扇窗大开着。
隋晏莹叹气,想着她应该是去找定家那位大公子了,于是便让侍女青黛去将芷玉唤回来守在门前,自己则解下狐裘,脱了外衫,躺在了自己妹妹的床上。
她的这个妹妹自小就倾心父亲的学生定云峰,定云峰很得父亲青睐,两人本在妹妹及笄时就定下了婚期,谁知定家的太奶奶遽然去了,定云峰要守三年丧期,婚事便暂时作罢,两家都等着孝期过了再议定婚期,不曾料想会生出这样的岔子来。而她虽然年已十八,家里却并不催促,因为她盛名在外,求娶之人络绎不绝,双亲只愿她也能像妹妹寻到自己的意中人。
隋晏清常偷偷跑出去见定云峰,每次她溜出去,帮她打掩护的都是她这个姐姐,偶尔假装对方也是能将双亲瞒过去的。
据说她们小时候简直一摸一样,一人喜红一人喜白,有一次两人换了衣裳穿,连母亲都分辨不出来,也就是随着长大,两人的性情开始慢慢变化,妹妹变得活泼趣致,而她却越来越沉闷。
隋晏莹卧于床上胡思乱想着便睡了过去,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在唤她,“姐姐,你醒醒,姐姐。”
隋晏莹睁开眼,一张和她相似的容颜出现了眼前,见外头天色已近黄昏,她拉下脸训道,“你还知道要回来?”
隋晏清旋即红了眼眶,抱着隋晏莹哭了起来,“姐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隋晏莹伸手回抱着她,眼眶也红了起来,“皇命难违,你和定公子大约是没有缘分。”
紧接着,隋晏清在姐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隋晏莹的美目瞬时由哀伤转为惊惶,她将妹妹推开,斥道,“你糊涂啊!”
隋晏莹穿戴好衣物,回过头来,“你怎能成婚前……你、你从前外去也就一两时辰,不对,难道是七夕那日,那夜你没回府。”
隋晏清脸红着点点头。
“你真是糊涂!这事就算你不进宫,若是父亲知道也是要打死你的。”隋晏莹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继续道,“你不懂事就算了,定家大公子已然快及冠,孝期也只剩两个月了,这都等不了?这样的人不嫁也罢了。”
隋晏清起身拉住姐姐的衣袖,“不是这样的,不关云峰哥哥的事,那日是云峰哥哥生辰,我太想嫁给云峰哥哥了,那日、那日……我就亲了他,是我想将自己献给他的,就那一次,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
“你!你简直荒谬!”隋晏莹一把甩开妹妹的手,转身要离去,身后传来了妹妹声声凄切的嚎哭,隋晏莹脚下若有千斤重。
隋晏莹转过身将坐在床沿的妹妹抱进怀里,柔荑般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凝望着窗棂对面布满青苔的墙根,直至映照在墙上的最后一缕光影消逝,天色暗沉下来,黑夜将一切都吞噬。
“我替你进宫。”隋晏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