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天的白天长，明的早，黑的晚，过得慢；

冬天的白天短，明的晚，黑的还早，过得就特别快。

冬天嘛！一来，天明的晚，人起的也就晚些。二来，天那么冷，所有人几乎一直在家窝着，活动量小。

所以，大家可以少吃一顿饭，省点儿粮。

于是，早饭时间微微延迟，晌午饭延迟，晚饭若是饿了就喝汤，就是晌午饭续上水，一直慢慢熬着，冬天嘛——冷，灶里头一直生着火呢。

正房东间，白秀梅在床上做针线活儿，她昨天已经把温怀瑾过年穿的外衫棉长袍做出来了，今天是要在衣服上面绣一些好看的图样。

早先听人说，读书人的衣服上绣竹子不仅寓意好，还看起来文雅。因此，她昨天让郎君画了竹子图样，现在就在衣服上绣这个竹子。

陈氏放下手里的木勺，转头说：“秀梅，来尝尝，看看熬的腊八粥好吃不？感觉应该熬好了。”

“欸，好。”白秀梅把手上的针随手往那件衣服上一戳，再把衣服往旁边放放腾出下床的地儿，才慢慢挪动身子下床。

走到陈氏身旁，就着木勺尝了一口腊八粥，一种微微的甜，还有软绵的感觉在嘴里散开，但是又有豆子与花生籽儿让人觉得有嚼劲儿，让白秀梅还没咽完就禁不住又尝了一口。

连吃两口之后，转过身，连连点头对陈氏说：“好吃，特别好吃。娘，你做饭怎么都那么好吃？”

“做的多了，就练出来了，这没什么！”陈氏心里骄傲极了，但嘴上要谦虚。

“娘，你做的这个粥只是微微甜，口感也特别好，花生豆子嚼起来也特别好吃。”

“是吗？幸亏我没放糖。要是放了糖，就甜的很了。我就是想到怀瑾不是很爱吃甜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放糖。打算舀到碗里后每个人自己放糖吃。”

白秀梅点头赞同，“是这样，”白秀梅还想吃，不好意思的看着陈氏，“娘，我再尝一口？”

“吃呗！直接舀碗里吃。给我也舀半碗。”

“好嘞！”白秀梅点头，然后就拿碗盛粥。

“我去叫怀瑾和孩儿他爹过来吃饭。”

“那我把他们的也舀上？”

“先不舀，他们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过来呢！等他们到时候过来了，再给他们舀。”

“好！”

温怀瑾在书房读书。

温攸在东院里收拾屋子，大概就这几天，大儿子温怀瑾订的木桌子就要送过来了，他现在把地方腾腾，到时候好放东西。

温攸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他一点儿都不精明，他本份实诚极了。

他今年48岁，属狗。

他的背有一些弯，挺不直了，干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活儿，慢慢就变成了这样。

说实话，以他的性子，他能挺过旱年、战乱年，活到现在，真的是很幸运。

他没什么主见，以前有过，但是没人听，渐渐的也就没了。

他不会和人争，因为争也争不过，就不争了，沉默。

他缺心眼儿，他憨半吊的，他傻的。别人骗他，他可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就是默默的咽肚子里，毕竟没人关心，没人帮他，还会说“那为什么就你这样？别人就不这样？”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儿他就更小心一点儿，不答应，不碰，远远的走开。

他很少有闲坐着的时候，即使冬天，总是要给自己找些活儿干，不让这一天白过。

温攸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变变自己，但他不知道怎么变，才能成为一个精明的人。

才不会再发生，和别人碰见，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走过去，在自己离开后，就会被人骂：“这就是村里边一个憨的。光长岁数儿，不长脑子。呸！”

因为这，他越来越不喜欢和人说话，越来越不喜欢去凑热闹，越来越不去村里走动。

他不傻，他不喜欢被别人瞧，被别人说道。

当他逐渐长大，也没明白和学会精明后，他就放弃了，不想了。

他开始去认真种地，干活儿赚钱。养活自己和父母兄弟；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妻；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妻和自己的子女。

就这样，他经过一个个春夏秋冬，他的岁数越来越大，他明白一个事儿：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着嘛！

精明的活着，不精明的活着，都可以。

到底怎么才能精明啊？他不知道，那他就选了不精明的活着。

其实不精明的活着，也挺好。

自己是个憨的，被人占些便宜，自己没有大用，自己也不会惹上什么大事。应该吧……

谁能活明白？你觉得你活明白了，你就真的活明白了？

我不觉得。

我觉得我活明白了，你没有。活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