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下地狱吧

至于他怎么出了这冷宫。

裴煜只告诉黎栀，后来染眉不就患病死了，他那日却刚好遇到了柔妃慕沁。

他没有说自己是如何到了如今这个位置，黎栀却也明了了，为了活下去，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不敢问。

裴煜暗下了眼。

老太监没了消息，有些太监婆子偶尔会谈论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去寻找。众人都知道他那些肮脏龌龊的事儿，一时间找不到人，也没怎么起疑，还以为去哪里鬼混了。

染眉从外头回来，听到婆子们的谈话，她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双手无力地撑在面前的桌子上，脸色泛白可眼神却愈加凶狠起来。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看见那个可怕的小鬼干的事情，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难不成自己真的生了一个带着厄运的孩子吗。

他在离开的时候，还把自己身上弄弄脏了点，凌乱了些。虽然老太监白日里收敛了点只是对他动手动脚，可现在竟然想带他去自己的住处，染眉知道却没制止，她没想到这个孩子自己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他真的很聪明。

她看见裴煜离开后，一个小婢女从暗处悄悄现身将井盖盖好 ，那个小婢女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发髻也显得狼狈潦草，染眉大概也猜到了。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对他...

每次一不顺心对他非打即骂，看到他身上的伤痕自己就感觉有点舒心，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就是他的错，她知道不是，可是她怎么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她快要疯了，她想起那个女人，那个像菩萨一样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的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她也只对那个男人微笑，纯玥啊，你什么都有了，而我呢...

为了在这里活下去，她连尊严都不要了，好几个日夜，她都在痛苦矛盾中度过，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染眉了。

她的脸上，身上也会有细细的伤，哪来的，来自那些给她无法拒绝的“财富”的人，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吧。

这世上，哪里会缺少下作恶毒的人。

她明了，她也是其中一员罢了。

既然不能改变一切，那就全部一起结束吧。

她暗暗笑了起来，拿出衣袖里的东西。

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这冷宫里死了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在这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伙，被遗弃的人罢了。

后来，老太监的尸体被发现了。

那口井发出恶臭，这里的人才发现他。

却也没人去过问。

他被草草地用席子包了起来，扔到了冷宫后山的乱葬岗。

在那个遍地坟头的地方，那个小婢女又出现了，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她慢慢蹲下，蹲在那发着恶臭的草席边，她不停地用刀往草席上捅，眼神麻木呆滞却又凶狠，带着无限的恨意。

裴煜不明白为什么染眉不问他有关于老太监的事情，难道真的就是漠不关心的，冷漠无情的吗，他被玩死也无所谓吗，还是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这难道不是她教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他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被子十分单薄还带着补丁，那是他两岁时，染眉缝的，那时他还觉得很幸福。

他觉得这个小角落就是他的小天地，染眉难以找到的地方，墙碎了一块，外头的阳光可以晒进来，那时他想他的心是温暖的，墙外有一颗小小的野茶树，那股沁人心脾的气味让他暂时忘记了痛苦。

他拿出席子下面破砖藏起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本小破书和一个小瓷瓶，看起来很珍视的样子。他慢慢翻开小破书，一页一页的草药名在他眼前飞过，这些他早就熟记于心了。

冬日里的太阳，带着有些微弱的光和热，染眉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理着自己的长发，看着自己斑驳的容颜，她苦笑着。

她端着两碗米饭出来了，放在那张小木桌上，上面还有一碟素菜。

“煜儿。”她柔声道。

裴煜愣住了，他多久没有听到这声呼唤了，她今日好像还特意化了淡妆，和她平日里的模样很是不同，她的眉眼给他一种温柔的错觉。

裴煜回过神，发现染眉在示意他坐下吃饭。

他按染眉说的，坐在她对面。

是米饭，颗颗晶莹剔透，单单是米饭就很诱人。

他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染眉将菜夹到他碗里，“快吃吧，以后母亲会好好对你的。”

他一时间想开口说话，却怕染眉只是在戏弄自己。

他扒拉了几口饭，抬眼，发现，染眉吃饭的速度很快，她甚至都没吃菜。

他刚想着，突然感觉喉咙里有异物，紧接着他嘴角慢慢流出了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