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二）

“我...裴煜...”黎栀想要表示抱歉，自己不是有意要提到他的伤心之事，。

黎栀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担心自己的话会让他不悦。

“菀菀，想知道吗。”

“什么？”

“我的过去。”裴煜的语气给人感觉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有些无关紧要。

好像他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小男孩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哭一声，一声也没有，也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只是盯着抱着自己的女人的眼睛。

女人满眼欢喜，她不停地呼唤着孩子，声声慈爱，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回应。她的眼里开始慢慢浮现斑斑点点的血丝。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身上的衣裳单薄得可怜，那还是一个冬天。

这时候，门口来了一帮太监公公，领头人是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手里稳稳当当地拿着女人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的圣旨。

随着男人的宣读，女人心中绷紧的弦一下子断开了，她瘫倒在地，抱着孩子的手松了松。

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抛弃了她。

占星监禀报，这是个带着厄运的孩子，没有立即处死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这一定是个阴谋。

女人不顾孩子，情绪激动地往前抱住男人的腿，嘴里不停地念叨，“陛下不能这么做，他可是陛下的孩子！”

“占星监肯定算错了，大人！”

孩子被扔在冰凉的地板上，还是没有哭，要不是他还睁着眼睛还可以呼吸，肯定会有人认为他是个死胎。

可女人还在继续控诉着。

后来……

她带着孩子被赶到了冷宫，身上什么都没有，仅有的是她从某人那里得来的赏赐，几个精致的首饰。

女人没有放弃希望。

冷宫破败不堪，院内的石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寒风瑟瑟，枯叶卷地，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生机。

可她告诉自己只要证明孩子是个正常人，不会带来厄运，自己就会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这还是个男孩子。

冷宫里还有几个老婆子，在暗处阴森森地看着他们，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她只能靠给侍卫补补衣服，这还是讲了很久才答应的。她把自己的首饰和路过的太监嬷嬷换钱。

孩子后面只能喝兑水的饭汤，可也还算健康，就是比较瘦弱。

每次发饭的小太监来了，属于她们的那份总是被那几个恶狠狠的老婆子一抢而空，后来她硬着头皮去抢，发髻被抓得一团乱，可还是给她抢到了一个馒头。

日日如此。

但是她还是没有放弃。

孩子长大了些，会走路了。

她干的更加起劲了，白日里教他念念诗词，学学字，亲切地呼唤他的名字，“煜儿。”她真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煜，如火光般照耀之意。

是炽热，是温暖。

男孩那时觉得母亲待自己是极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过得有些艰苦，但是他还是很满足的。

只是他好像生了什么病，三岁了还说不出话，他也很着急，很想发出声音。

渐渐的，他发现母亲开始变了。

她对于自己无法开口说话这件事情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她开始打骂自己，男孩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不能说话才会如此。

后来，他的身上出现青斑红痕已是常事。母亲把他扔在一个人在四下无人的清冷屋子里睡觉，吃食也慢慢减少了。

“为什么不会说话！你说话啊！”

“陛下真是狠心，这么久都不曾来看我，你也是他的孩子啊！”

那女人脸上的面具顿时粉碎，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他没有任何反应，刚开始眼里的委屈渐渐变成了麻木。

再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另一个人，他可以说话了，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那人走后他还是不曾讲话。

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变了。

她的状态也变了。

他听到，在一个破烂的房间里，男人女人的声音，他见到了令他每每回想都作呕的一幕。

她被婆子们卸了一根手指，原因是...她偷了东西。

实际上，是她和婆子们看上的人有私情。这些婆子们，不是老奶奶，她们是皇帝不要的弃妃，困在深宫大院里等死的女人，只是在儿时的他看来，她们和老婆子一般无二。

“为什么不救我！啊！你说话啊！”她一巴掌将男孩扇倒在地，男孩的脸上带着鲜血，来自她断指的血。

那一晚，裴煜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五脏六腑被那荆条木棍打得快要碎了，他红肿的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他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