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元娘见东嫂子惊慌而来,心下诧异。
正要询问,又看到孙掌柜正与一人作揖,殷勤小意劝着:“客人莫气,客人莫气,我与客人道个恼,别与这妇人一般见识,这方砚台客人拿着,我与客人打个对折,这磕口不细看也看不到的”。
元娘便知是东嫂子刚刚撞了人,约莫砚台掉在地上磕了口子,那书生正要上来拉了东嫂子理论,叫孙掌柜拦住了。
元娘忙行个礼道:“是我们的不是,因家人有急事找我,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您看您再挑一方砚台?”又问孙掌柜,“孙叔把这个磕了口的与我包起来?是我们的不是,千万不需折价。”
那书生原本愤愤,又担心柜上一定让他买了这破砚台,见元娘递了个梯子,便高兴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自去砚台摊子上挑拣了。
这边东嫂子啧啧嘴,也觉得有些尴尬,忍了愧说到:“怪我,怪我,这不是……我有急事找你。”
正待拉了元娘私语,忽听得有人问:“顾娘子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东嫂子循声看时,见是一身材高大,长得极俊的小郎君,正站在楼梯台阶上,向她们致意。
原来这些时日袁澄常来书坊中,闲来无事自己也读些游记、辞赋解闷,或听掌柜的说说生意,又有他家庄子上庄头、他娘嫁妆铺里掌柜,也都来这里找他,在书坊倒比在家多。他今日在楼上闲坐,听到楼下扰攘,元娘的声音他是极熟的,忙出来看。
元娘便与他问候几句,仍听东嫂子说话。
却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正落在凤霞身上!
元娘近日事忙,自上巳节后与凤霞也匆匆只见了一面,这短短三个来月偏生出一件大事来,金凤霞竟然大了肚子,夏衫单薄,遮也遮不住了。
她爹金老二立逼着把奸夫供出来,凤霞哪里是个任人揉搓的,不知她怎生想的偏是不说,叫她爹关在自家柴房饿饭。
这种事情岂有瞒得住的,不几日她们族里人人尽知了,都要看这热闹,连谁是奸夫都猜了几个来回。
又他们金家族里,一个守寡的秀才娘,说话极有分量的,不知脑袋悖了哪跟筋,竟找了族长游说,说这等女子大大丢了金家的脸面,有碍族里小娘子们说亲,合该悄悄落了胎去,远远发嫁了。
族长叫她说得既愧且恼,叫了金老二来,命他快快审出奸夫,若再给两日审不出,也休怪族里容不下了,立时就要落胎发嫁。
金老二原是想着,女儿与县城几个有头脸的后生素有交情,如今有了身子,不管是谁的,只要赖上去,好叫他出多多的钱来聘,哪怕不聘娶,也要给多多的钱把这事情抹过去,岂不是一笔好赚?正好与金虎娶亲。
他便狠狠逼勒女儿,谁知饿了两天饭也没问出个名姓来,倒将女儿饿晕了,惹得他那哑婆娘拿斧头劈柴门,弄得族里都知道了,如今族长出来发话,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昨日晚上发出来,悄悄传遍全村,东嫂子早起跟着村里人看热闹,看完回去说给张娘子取乐,张娘子知道元娘和凤霞好,急忙请她来县里找元娘,这才有了眼下一趟。
东嫂子说完正事,急急地灌了一口茶,接着抱怨到:“你娘说,姓金的帮过你母女大忙,非让我代跑这一趟。她那身子骨跑不动山路,你家何嫂子又在古家庄上,可给我累坏了,又是走路,又是搭车,亏得刚才沿着路去衙前巷,恍惚瞥到你。”
她有一言没说,却是自己心里想的:凭什么两个人偷情,只叫这女的受罪,倒要看看奸夫敢不敢出来,担下这事儿。
元娘听她说“那金小娘子饿了三四天了,这会子再落了胎”时,已是坐立不安,勉强听她说完,就站起来往外冲,一边走一边与时鸣道:“快去街上叫车,我这就家去,晚了恐出人命。你再去鱼头巷,红儿住在那里,你央她同去找吴恒。”
袁澄见一脚踏出门外,忙叫她:“元娘且住。你可知吴兄家正办丧事,他娘子前儿没了,我昨日才与斯黎去吊慰过,此刻上门恐要多生是非。再者这会子纵使去叫他,他也万万走不开。”
元娘红了眼圈儿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他若不来,便是两条人命。”
袁澄叹口气道:“我与你同去吧。”
说着叫了一个伙计来,指了时鸣说与他,“你带这个小娘子,携了这嫂子同去长山街小直巷,找到吴户长,让这嫂子悄与他把事说清了。再告诉他,我先去牌坊村支应,待他发送完他娘子,速来与我交割。”
他私下动念,又牵了马来,至后门上对元娘道:“还是骑马快些,元娘便与我同乘,让他三人套了车自去吧。”悄悄地,已经改了称呼。
元娘略一犹豫,点了点头,袁澄于是先扶她上马,自家再翻身上来,将一顶帷帽罩在她头上,双手握了缰绳,将元娘虚虚拢在怀中,打马向城南门奔去。
他二人到得很快,将将晌午已经行至牌坊村,袁澄在村口让她下马,与她商议:“我二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