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宁晚玉在晚上又起了热。

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觉得身子热得厉害，像是泡在热水中一样。但偏生从骨子里散发出一阵凉意，冷得她直打颤。

在梦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热还是冷，迷迷糊糊地呓语。

荷叶平日间虽是跳脱了点，但对于宁晚玉的关心是并不比旁人少的。

在宁晚玉起热没多久，她便听见了宁晚玉的梦呓，连忙起身查看。

这天休沐，离天亮也还有很久，但宁璀和余氏皆匆匆穿好了衣物，来到宁晚玉所居住的院子。

他们的脸上带着忧色，眼瞧着大夫进去，一碗一碗的药也端了进去。

余氏中间在宁晚玉的闺房中陪了一会儿，最终被大夫劝了出去。

“怎么样了？”

见大夫走出来，宁璀连忙上前询问。

“回大人的话，夜里起热最为危险，所以小姐的病，只能说暂时稳住了。”

宁璀松了口气，但却并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

他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宁晚玉便能挺过今晚这个关口了。

那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思索了阵，缓缓开口：“大人，恕在下直言，小姐的病就是先天不足引起的，是打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平日间起热了便用药其实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宁璀沉默了片刻。这话他也在不止一个大夫的嘴里听过了。

但宁晚玉身子隔三差五便要病一回，银子如流水一般飞向药铺。他的俸禄不算太多，家中的收入全都算上，也仅仅维持宁晚玉每月的看病开销。

多的，是一点都拿不出来了。

更何况，大夫说的那些补身体的药材，还不是一般药铺能见到的。可遇不可求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哪怕是对于有钱的人家，家底也搁不住那么造的。

何况是对于他们家来说。

大夫瞧见宁璀的沉默，也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行了一礼，“在下再去写一副方子。若是宁小姐能醒来，便改此方子。”

宁璀点了点头，出了一口浊气。

“那便拜托了。”

大夫又是行了一礼，背着药箱离开了。

宁璀的眼神看向那间燃着灯火的屋子，它周围被浓重的黑雾所笼罩，就如同宁晚玉那看不见的未来。

他知道，便是他已经将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炭火、最贵的药材给了他最爱的女儿，可是仍不如旁人家的十分之一。

几年前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的想法，随着落雪再次翻涌上来。

或许——

皇帝给宁晚玉的赐婚当真不算是一件坏事。

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这自然是他们眼中的“奇耻大辱”，也是会让他被戳脊梁骨的事。

但宁璀瞧着眼前的房间。

便是灯火全部点燃，却也不能将屋内全部照亮。

他想，有些事并不是那么重要。

而宁晚玉的境地，拢共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宁璀的想法，便在宁晚玉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

“老爷，外面这么冷，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余氏在一旁抚上了宁璀的手，这么劝了一句。

宁璀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手掌心冰凉。

他知道，便是他身体撑得住，余氏的身体也会撑不住。

“好，我们一起回房歇着吧。”

等到两人重新睡下，巷尾已经传来了打鸣声。

小雨渐停，阳光马上便要打破樊笼，发出第一份温暖和热度。

两个人心中都装着事，府中上下因为宁晚玉的病忙成一团，便都有些忘了，今日便是下聘的日子。

本来要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等那些人到了府门前，管家进去通禀，临时安排倒也来得及，不算是太失礼。

奈何陆淮亲自来了。

他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慢慢悠悠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抬聘礼的人。

那队伍根本看不见尾巴。

路面上的水还没有干，队伍行进时踩踏着水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为行进添了些节奏感。

他们的鞋上多有泥泞，但抬着的嫁妆却没有沾染上分毫。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身上也十分干净整洁，看起来雍容华贵，和周围环境并不相融。

有些爱看热闹的，围在路旁，想瞧瞧发生了什么。

在不知道这是谁家成亲的时候，众人的眼中皆有艳羡。知道这是陆家小公子亲自送聘礼后，几乎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会变一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了个眼神，三三两两结伴走向其他地方讨论去了。

给他们几个胆子，也是不敢在陆家的队伍面前讨论他们的家事的。

陆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