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陆淮心中的确是不太爽利的,但原因倒不是如旁人所想的那样。
于他而言,未来夫人是谁,其实都无甚差别,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些,又没有什么才情的人。将她放在后宅中当一个漂亮花瓶就好了,他不需要怎么多管。
而如今官家女确实麻烦一些,她们见过的好东西多,因此不会轻易被迷了眼。
但麻烦,也确实仅限于一些罢了。
当官的人什么样,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满口都是大道理或者仁义道德,越是有骨气的清官越是如此。
这也就是陆淮一直不想同他们打交道的原因了,实在是无聊了些。
而这样养出来女子,大多都遵循着严格的礼教,发什么事,只会想着自己已经是夫家的人而忍气吞声,不会同家中多说什么。
而且她们大多数没有经历过大的风浪,性子也软弱些,稍微唬一下,便能让安生不少时日。
陆淮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便不会为此烦心。
但他如何想,如何对宁晚玉,终究还是他自己的事。关起门来说得那些话,或是做得那些事,都算得上是家事。
而现在,有些人眼瞧着伸长了脖子,想往他家中窥探,甚至有些人手长,还想往里伸。
他的眉眼冷了下来,垂眸瞧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
本来就趋于冷寂的气氛,在他的这幅表态中显得更压抑了些。
有些人似是想活跃下气氛,努力清了清嗓子,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口。
陆淮平日间便是这幅冷冷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但此时显然不一样。
他没有再收敛身上的气势,于是众人陡然从歌舞升平的场景坠入深海中,想开口的时候,海水便会直往他们嘴里灌。
陆淮举着手中的琉璃盏,往旁边递了递,小厮立马走上前去,替他斟酒。
在望月楼中这么长时间,他见过的贵人不在少数,但如眼前这位,有如此重威压的,也只在那些于官场浮沉几十年的老爷身上见过。
联想到传闻中陆淮做得那些事,他的手止不住地开始抖。
“你站得那么远,手伸长了,自然就不稳了。酒若是溢出来,手也别想要了。”
陆淮的声音沉沉的,有几分恐吓之意。
但小厮听了,反而慢慢稳了下来。他知道,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这么些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更何况,他的站着的位置还是陆小公子指定的。
他上前半步,腰更低了些,稳住酒壶,斟满了酒。
他能听懂,在座的人哪个听不懂,一时之间脸色都有些变了。
陆淮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他做事时的目的,但他能却能将你看得清清楚楚。
喝完了酒,陆淮将酒杯放在了榻上的小几上。琉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脆响,让人心往上提了提。
本以为会再被敲打一番,但陆淮开口,话题却又是变了:“宁家小姐爱财?那不正好与我相配。陆家什么都可能缺,钱财却不可能缺。”
一时之间,众人皆睁大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他对婚事没什么兴趣,后一秒却说出了相配的话。
陆淮的音调没有起伏,他们也很难揣度这话到底是戏谑还是真心的。
“世人愚钝,你们作为商人,却也如此愚钝。爱财又如何是个缺点?”
陆淮起身,小厮赶忙走上前去,替他整理衣物,为他披上大氅。
“今日便散了吧,明日便是下聘的日子。我便亲自去瞧瞧我那与我如此相配的、未过门的妻子。”
*
宁晚玉回到屋中,在荷叶的伺候下洗净了脸上的粉脂。
她的脸色从红润又变成了苍白,嗓间又溢出了细细密密的咳嗽声。
外面细细密密开始下起了雪,又或者是雨也不得而知。
温度降了下来,宁晚玉躺在床上,看着荷叶轻手轻脚地收拾屋内的东西。她的被子中被提前塞进了汤婆子,此时倒是不觉得冷。
“小姐,今晚是我值夜。若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便喊一声奴婢的名字。”
宁晚玉夜里容易起热,她们作为下人的自然是提着心的,也就多絮叨了一句。
宁晚玉点点头,交代了句:“明儿一早,你便去为我寻上几本书。要那些,讲情情爱爱的话本。”
荷叶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了什么,笑了下:“小姐这是想和未来的夫君一同过好日子吧。”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宁晚玉点了下头,“想来既然是两个人过日子,我便不能什么都不懂。”
“小姐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荷叶提醒了句,“老爷和夫人可是著名的伉俪情深,您在良人身旁,这么些年也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了。要我说,照搬夫人的做法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