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头如新(2)
天道曾围剿东遏浑那有功,却自请留任盘州都督以显戍边之忠心,而没有因王贵妃得宠请求入朝为官。盘州离恭州不远,我在恭州时曾见过王天道,他为人颇为倨傲,时常将王贵妃挂在嘴里炫耀。他们本都是袁相的外甥,我想其中定还有盘根错杂的关系,比如盘州副都督吕管留守在和恭州接壤的连州,因军功成了连州都督,后来频繁去恭州节度使府,外传他和黄闵韧的关系好,连垄州节度使副将胡邀也不及他受黄闵韧的礼遇,为此胡邀很不满呢。”
“那吕管因攻打东遏浑那有功而升任盘州副都督,按理若是留守边界,也应该留守在东遏浑那附近的州县,为何留在的西遏浑那边境?”陈鉴陷入深思。
他不善于分析朝廷的人事变动,亦无好权术的运筹,却具备敏锐的政治嗅觉。他将携李垣一起赴灵州,如今听到这些讯息,本可当未知一走了之。王贵妃还在得宠的时候,曾连带君父对母亲也冷淡了一些时日,连带他受到的礼遇也有了很大变化,他不免多了一份心。倘使一甩袖袍去灵州,不是独留下母亲在宫里受难?他深知母亲无心在后宫争宠,如今见了这个形势,才计划为他讨块人杰地灵的封地,以便将来一有不利倾轧己身,也有可退的地方。
想来这系列的人事变化,也是君父为何这样快就同意将灵州赐给他的原因,有袁氏和王氏在,君父对王贵妃的恩宠都不会减少,君父做不到面面俱到,只好顾此失彼,逐渐怠慢了纪悦妃和陈鉴。
章青砚的命运已和陈询捆在一起,陈询的未来安危关系章青砚,他为了她绝不会袖手旁观。陈鉴决定将李垣带来的信息设法再告诉陈询。可这样的讯息如何传到东宫?东宫,曾是他最不愿踏入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他最为牵挂的地方。
次日清晨,陈鉴着人驱马车送李垣到鄣东山古元寺听禅,想让他静养几日,自己便回到书房提笔给陈询写信,完后嘱咐恽良一定将信亲自送到陈询手里。
陈询在崇德馆接见恽良,他本以为陈鉴是别前有话交代,没曾想是通报如此机密的信息,使得他陷入错综复杂的思考中。
“殿下在发愁?” 申时二刻崇德馆,白云蔽日,斜阳昏昏,齐斐扬一边研墨,一边探问。
他和陈询两人年纪相差不大,闲暇时彼此谈论文章字句怡情恰恰,比划剑术各有特长互补,又都是性格沉稳之人,自然合得来。
齐斐扬幼年被身生父母抛弃荒野,时年十六岁的李贤妃带着几个家仆郊野闲游路过发现了襁褓中的齐斐扬,生出恻隐之心,抱回去收养在黔州李家。李家为书香望族,见齐斐扬聪慧过人,就由李贤妃管教。后李贤妃嫁给陈兆泰,将他也带入厥王府养育,更为了身边留一个心腹以便照应,又为他物色老师教导读书。三年后陈询出世,待陈兆泰登基就将他带入宫陪伴年幼的陈询。李贤妃又为他寻了一位学武艺的师傅,即时任南衙左右千牛卫将军张尚义。后来不知为何张尚义被革职兵募戍边去了。直到平息边境刁民叛乱,被皇帝任命他为陇北节度使才得以被重用。不久陈询被送给韦皇后抚养,他被安排到南衙当小护卫,直到李贤妃故世陈询搬入诸王宅邸,他才又回到陈询身边做了贴身护卫。他十分感激李贤妃的恩遇,对陈询不离不弃,也经历了陈询成为太子的喜悦和惶恐,陈询每一次的悲伤和喜悦都能牵动他心里的波澜,就像他身体里的一个元素,无从丢却。
陈询将陈鉴信里的内容详细说与他听,他听了心里如江海翻滚,却面不改色道:“兹事体大。殿下还是召集东宫幕僚们,详细商议对策才好。”
“我正有此意。可这些人当中,也无几人可信任。”
齐斐扬明白他的顾忌,现在的东宫幕僚很多是元老们举荐,元老们举立他为太子,可不仅仅为了鄣朝选一个贤德的太子,多多少少存着私心。他与新组立的东宫幕僚相处日浅,虽说有的是李秉先举荐,到底心存顾虑,便道:“殿下可召太子詹事李大人,兵部员外郎、太子司直管将军前来商议。”
“你知道现在我最想见谁?左右监门卫骁骑、太子司直高堂杰,可我却不敢明喻召见他。”
“高将军是兵部尚书高广之子,有战功,是陛下器重的年轻将军,又为驸马,在朝廷炙手可热,能否与殿下同气连枝还未知晓。本朝东宫职数很多是虚职,尤其像高将军这样的禁军将军兼太子司直,陛下给予他这个头衔不过是遵循历代的成例,故例难破,也需要理由,否则难以向御史台的言官们交代。然而陛下不希望东宫与其往来太密,殿下新入东宫,笼络他不能显于明面上。至于高将军其人,对朝廷忠心不二,是殿下首要争取的人。但操之过急,于殿下,于他,皆不利。”
陈询点点头:“我还想起一人,就是太子太傅裴周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