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头如新(2)
宣益公主知道他在怨恨章青砚。其实,他也是明白这样的怨恨于事无补——圣旨是谁也不可违抗,今日在她跟前表示不满,想必平素里也是无处发泄,于是劝道:“九哥还想青砚做什么呢?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呀。”
陈鉴刚才的情绪也是没有控制住才显露,听了宣益公主的话,知道自己的话重了,道:“我怎会责怪于她——如今她在七哥的爱护下,早也忘记先前的过往。”
“她怎么能再记起你?”宣益公主浅责。如她当初嫁给赵文轩,对司马清焕一点点渴望也不敢留下,“就算她忘记了,也是应势而为,九哥怎能苛责她。”
“你今日去东宫就为了看她?”陈鉴似乎才想起,问。
宣益公主道:“昨日我去高驸马府,听圆成姐姐说起,太子妃近来疰夏,几日前缺席丽母妃的生辰宴。如今高驸马兼任了东宫太子司直,好像太子很看重高驸马,六姐姐又和太子自小兄妹情深,自然要关心太子妃多些。便提议前去东宫探望。我想青砚每年都有疰夏,不过往年只是胃口不畅,今年奚官说她又添加了呕吐和眩晕,总之症状加重,数日精神欠佳不见好转。今日巳时就就寻了借口和六姐姐去东宫。午膳后,高驸马着人来接六姐姐回兵部尚书府,直到未时才离开东宫,我便留下陪她说话到现在。”
陈鉴嘴角微弯,终是忍不住问:“她,现在——可好?”
“一切尚好!刚刚我与她同进晚膳,还一起研读《诗》、谈起各自的近况。”
“如此说来,你今日在东宫待了很久。”陈鉴脸上泛起一丝希祈的光泽,曾经她与他也研读过《诗》,“她和你说了什么,有提到我?”
“未曾。”宣益公主道。其实章青砚私下里问过他的近况,她怎能说出实话惹他遐想。回忆章青砚询问陈鉴时的模样,和陈鉴现在的表情如此相似!造化弄人,凡人岂可胡乱奈何?宣益公主暗暗惋惜。
一路又是一阵寂寥,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到了宣益公主的府邸,陈鉴不愿逗留便下车和宣益公主辞别,再登上马车回了楚王府。
李垣早就在楚王府等候陈鉴。他从恭州来,一路上颠沛流离,因着心情郁闷,容颜颇为苍老,加上路途奔波饮食欠佳,因此共进晚膳时李垣吃得甚香,一桌酒席几乎风卷残云被他一人吞了。
切茶之余,陈鉴又命恽良送来果品,才道:“李垣兄,这一路辛苦!”
李垣摸腮抚额,唉声叹气道:“没想到黄闵韧做事如此凶残!如今他的幕下很多寻了借口离去,我能活着出恭州已是万幸。听说有几人已被他残害于市,尸身血肉模糊分辨不得。我便寻思着装疯卖傻一段时日,他们见我无威胁,才放我离开恭州。我一刻也不敢停留,日夜策马飞奔,直到今日才回了京城。”
忆起往昔的经历,李垣心有余悸,说话时不免颤音连连。
起初陈鉴只当他是过不惯边塞日子,才写信对他说要离开恭州,谁知一见就说起如此惨绝之事,心里不免恻然:“如此说来,黄闵韧的脾性变了。我看他在京里可是嬉皮温顺,讨得王贵妃、袁辅政的夫人之欢心,那像存有凶残之心——难道尽是伪装?”
李垣叹道:“那是他想着要朝廷的好处,又须笼络人心,才收敛本性。恭州紧靠蛮荒之地,往北走上一百多里就黄沙遍野,方圆数十里不见几户人家,且民风彪悍,习俗不同于内土。恭州域界内桦树成片,那里人家靠树吃树,却也不能完全资付粮棉所需。”
“近年来西遏浑没少滋扰恭州,黄闵韧数次回朝也陈述此事,父皇听从袁相建议,调派了人力物力。按你所言,那些滋扰原不属实,仅仅是黄闵韧向朝廷邀宠的伎俩?”
“我一年多年前初到恭州,惧于此等传闻,每到天黑便不敢外出,只在恭州节度使府和几位幕僚饮酒或对弈闲话打发时光。过了一个月发现根本没东遏浑那袭扰这事,倒是见过不少饥饿的难民。一次我外出闲逛,在街上听难民们说黄闵韧将从朝廷讨来的好处,一部分用来为自己建府邸开园池,一部分用来分配给他的属下笼络人心,又将朝廷增补的一些将士派出守卫在和西遏浑那交界的区域,还有一些比较听话的收入自己亲信麾下。难民又说我朝和东遏浑那近些年来几乎无大冲突,只有一些小范围的抢杀劫虏。早在五年前,黄闵韧领兵就将西遏浑那的王室人等赶尽杀绝,后来所谓西遏浑那王族又来烧杀抢掠,也只是道听图说,那些难民根本没有遇见过,倒是恭州这些年来年年干旱,粮少水乏,饿死了很多人。”
陈鉴听完李垣这段话,慢慢理出来龙去脉,不由失色道:“想必黄闵韧向君父陈述恭州饿殍遍野,说的不是西遏浑那滋扰后的惨状,而是饿死的难民。李垣兄适才说到袁相力主君父支援黄闵韧,那黄闵韧的真正面目,袁相可知晓呢?”
“这未曾听说。只知道袁相的儿子袁志琅到恭州任节度使财税官,陛下盛赞袁相深明大义,又给了黄闵韧许多好处。比如王天路从参与南罗战事立下军功后,被封为平南侯、正一品辅国大将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