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堕平波(一)
颊上泛起一抹微红,“起先是他缠着我,后来是宋梦笙说让我从他嘴里套话……”
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沅问。
车夫久久没有答话。
须臾,车外传来一声嗤笑,“襄王殿下,下车吧。”
是谭峤的声音。
江枫掀开车帘,谭峤领着二十余个府兵在县衙外的丹墀下排开。
江枫扫视一圈,目光却落在一旁的谭峰身上,回以一声嗤笑,“二公子这回学聪明了。”
这话戳到了谭峤的痛处,方才在江上他诚然是被江枫的话蛊惑,错失了良机,但无法否认,江枫的那些话确有道理,他是侯府的弃子。
他的母亲身份尊贵又怎样?有一个做贵妃的姨母又怎样?平日里侯府的脏活累活他都揽了,可是呢?临了,父亲还要将他推入深渊,保全侯府,保全他那个糟糠之妻所生的所谓长子。
呵,同气连枝,既是同气连枝,便不该分彼此。
谭峤没再废话,抬手一挥,府兵们齐齐上前几步。
江枫却一步也不退,沉声喝问:“围攻县衙等同谋反,尔等这是要反么?”
凉风涌过,翘檐下的铁马撞出古旧的铃音,声声入耳,恍然有兵戈之意。
江枫镇守北境多年,杀伐之气凝铸在骨血之中,这一声喝问,竟逼得府兵们顿住了脚步。
与此同时,县衙中留守的兵也鱼贯而出,将车驾团团围住。
谭峤那头虽只有二十余人,却是此番谭啸从东海领回来的精兵,非县衙中等闲官兵可比。
他心中嗤笑一声螳臂挡车,而后抬手一挥,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二十余柄利剑齐声出鞘,府兵冲上前来,官兵列阵对敌。
霎时兵刃相接,官兵依江枫之令纵横进退,竟将谭峤的府兵逼退了几分。
宋沅对沙场之事全无概念,可她眼下觉得,金戈铁马的将军就该是江枫这个样子。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亦起身下了车,走到江枫身边。
谭峰似乎有些意外,“阿沅……你……”
宋沅直望向他:“大公子领着侯府的兵,要在县衙门口随意杀人么?”
恰在此时,一个府兵寻了个破绽,挺剑直向宋沅刺来。
江枫将她朝身侧一带,堪堪避开,两个官兵随即提剑格挡,将人杀出圈外。
“阿沅!”谭峰大惊,怒道,“不许伤了宋小姐!”
谭峤鄙夷地看他一眼,又移目欣赏宋沅惨白的面色,勾起嘴角,“宋小姐误会了,今夜平越军余孽在江上现身,我等是奉命来捉拿逆犯。”
县衙的官兵到底未曾经历战场厮杀,对上东海的精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有颓势,江枫眼见着官兵围成的圈子愈来愈小,决计撑不到陆翀的援兵回来。
为今之计,只有进县衙死守。
可谭峤领兵挡在门前,要从此突围,谈何容易?
宋沅踉踉跄跄走到车前,将车帘掀开,车中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逆犯在何处?”
谭峤似乎被她的举动逗笑了,“逆犯劫持襄王殿下潜逃,我等虽尽力救驾,可还是来迟了一步,赶到时,殿下已死于逆犯之手。”
“好个逆犯。”
马蹄声伴随着一个老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咱家看,你安平侯府才是最大的逆犯!”
谭峤扭头一看,竟是潘全礼和韩善利带着河道衙门的人赶到了。
谭峰心中一慌,看向谭峤,谭峤却从容一礼,“潘公公,韩公公。二位今夜来此,也是想淌这趟浑水么?”
其实无需再问,河道衙门带来的人已经加入了战局,只是对上谭峤的府兵,这十几个护卫实在是杯水车薪。
韩善利道:“二公子在河道上设局伏杀皇子,难道不是侯府把我等搅进了这滩浑水?”
谭峤眼神一闪,旋即陪笑道:“韩公公这话倒叫人听不大懂,况且现下我等也并非在河道上厮杀,这其中或有误会。”
韩善利一嗤,“纵有误会,你今日敢伏杀皇子,明日未必不敢对我河道衙门动手。”
那头侯府的兵渐渐占了上风,官兵围成的圈子被挑破,一个府兵持剑猛的挥出,直砍向江枫脖颈。
江枫蓦地一矮身,那府兵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腕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手中长剑已不知去向。
谭峤见两个宦官油盐不进,怒道:“老阉贼,莫非以为我侯府没了司礼监的把柄,就真的怕了你们了?”
潘全礼与韩善利听了这话,对视一眼,皆目露疑惑。
谭峤见了,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惶惶升起恐慌。
他站在外侧,只顾与两个宦官周旋,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忽觉耳畔劲风袭来,他下意识转头,却觉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