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
没受过累,更没经见过人情世故,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我是绝不放心,况且到时候又要接她去,还要多费一道手续,因而还是叫她跟来。”
谦虞刚才听见太爷问自己辛苦,要说话就被方复打断,这时候方趁空说:“你可以不去接我。我原说了我自己住着不嫌冷清,何况还有一位邻家姑娘,与我相好,她的父母也乐意照看我,就是你横竖不同意,说邻居不过客气,我当真了可笑;还说不走就把我扔在那里,也不拿钱给家里用。我不得已只好同走,他又说车马羸弱叫我少带东西,我许多的书都没有带来。”
方复便道:“你也太不懂事!凭你们怎样相好,你住在人家家之后,就比原先各住各家又不同了。不要等到人家厌烦你了你才醒悟,那时哪里哭去?我直接带你出来,叫你少受那个罪倒不好了?”
谦虞道:“他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知道人家是绝不会薄待我的,这是其一;而且就算她们向你说的日后会烦,那我也不是白住在那里,你为什么不愿多给些银子呢?有了钱了,谁家不是欢天喜地的,还巴不得我不走呢。”
方复便连连摇头叹道:“少不更事,短见薄识。”又向太爷道:“她小呢,大人的话听了不合她的心,就都当害她呢。”
太爷因含笑对方复说:“我看这孩子很好,斯斯文文的,话也说得清楚。”又说:“傻姑娘,你父亲哪里是不给你钱用呢?不过是舍不得你,哄你出来。”
谦虞静默不做声,方复摇摇头也道:“这孩子平时不惹事,就自己在家看看书,虽说没什么坏嗜好,但是说话行动太随心所欲,性子也不好,也就家里人能容让他。要是搁在别人,就算不跟她生气,心里也要笑话。可叹貘州那里穷乡僻壤,也没给他请的到好的师傅教引,高低优劣如今这也只好是这样。”
太爷因笑对谦虞说:“我看得出来方姑娘是极聪明爱读书的。你的书没带了来有什么要紧?我有个外孙女儿,手里头各种书都有,你回头借她的看如何呢?”
谦虞心里十分感念太爷和善慈爱,忙连连含笑点点头。
太爷又向方复道:“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文的武的样样都来得,可惜却没有到那繁华地界做官的命,也是可惜。”
方复忙道:“太爷说哪里话?我现在能有这个位置,就是幸中又幸。世上不得志的人那么多,咱们这里出头又难,我早看出这一点,所以心中并无抱怨。”
太爷道:“你不抱怨,难保姑娘心里不委屈。小姑娘心里大概想着怎么过来过去都是些荒蛮的地方,到底他们年轻人,有几个不爱锦绣繁华的?”
谦虞便道:“江南锦绣人人都爱,但我从小在书上也读得些黄沙大漠,心里也很向往的。一路上也是为着这个,心里好像还很高兴似的。”
方复因道:“你就是这样脾气古怪,人人都说江南好,太爷才也说,你偏要出奇立异。这也罢了——你既说喜欢,再往前看看那方圆百里无人,风沙吹得天昏地暗的才是大漠呢,到时你最好还是这样说,不然你也只能自己哭去,我是有许多事管不了你的。”
太爷便道:“刚上任事情自然是多。我这里地方空大,你若紧迫,尽可把姑娘放在我这里,和我府上几个孩子也能一块作伴。纵要接了去,也比貘州不近多了?”
方复看一眼谦虞向太爷道:“你看我刚说了她,她还在那里生气呢,若是留她在这里,徒惹得家宅不宁。”
太爷便笑问:“怎么样?方姑娘?你就说要来边关看看,这一路黄沙大漠还没有看够?前头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又还有一路的辛苦,不如就安心住在这里,咱们家在这鹰州城内,就算上等的人家了,吃穿都是第一份;何况如今还有那府里你表伯,在这一带说话也算数。这儿虽然偏远比不得都中,但咱们是‘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保你不受一些委屈。你就要同你父亲在一处,也可在这里等他任上安顿下来,或是另行高迁,你再跟过去如何?什么好地方去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谦虞本来与方复脾气不和,又受乳母挟制,早是困极思变,况又一路辛苦而来,身体十分劳乏,早想寻个地方驻留。太爷既然如此说,这里自然是上选,然而一面不好意思立刻就答应,一面也怕这里也不能就叫自己顺心,因而惟有笑脸相向,却答不出话。
太爷道:“姑娘腼腆!”又向家下人:“不是去请小姐少爷们了么,还不来?”
方复连忙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又不算外客,太爷何必动这些阵仗。”
太爷也摇头叹气道:“他们不知几时来呢,全都懒懒散散,不成体统,叫我当年的脾气可是容不下,也就是这么些年我精神也短了,慢慢地就由他们去了。你们可要先用饭?”
方复忙推辞。
太爷便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引你到你们原先习练的场子里看看去,只怕你还想念。”
方复等便跟出来。走不多远就来到另一处院落,绕行过一带粉塬,见有灰砖砌的门首,内有乌黑大漆双扉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