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师傅和他的老庙
在五岳之一的大山背后,云雾极力遮掩的深处,山巅之上,半截悬空地矗立着一座老庙。不知道是有几十年,几百年,还是上千年,木柱上斑驳的漆,深深浅浅,不知道修补了几回。不知道当初是谁修建了它,供奉的是哪位神仙,悬崖上的支柱已裂开碗口大的裂缝,风雨夜里总在摇晃,不知道会在哪一天轰然倒塌。
(一)初见
“……老庙里没有和尚,只有个谭师傅,是位居士,带着两个小孩儿住在庙里。”山脚的农夫一边干活一边给来客解释。有时是参拜五岳的大佛走迷路的,有时是游山玩水迷了路的,有时是无论怎样走都会迷路的人,总之,只有迷了方向的人会来到这小山脚下,询问山上是否有可去之处。农夫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句话,“山上只有座老庙,老庙里没有和尚……”
“我知道,我要找的就是谭师傅。”
“嗯?”农夫放下锄头,转过身来打量来人,不由得一惊,这小哥生得好生清秀,眉宇间游荡着不凡的气质,“乍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吓死我了!”几分揣摩之后又问道,“你是谭师傅的朋友?”
“何以见得?”
“这么多年了…”农夫沉思着,“五六年了,没有人找谭师傅。”他看看天,思索着,“还记得当年谭师傅来的时候,跟你现在的模样一样。那天,老庙的老和尚把他带从前面的大山里带回来,一言不发,谭师傅跟在后面,形容憔悴,满身尘埃。后来,一年过后,老和尚便死了,老庙便留给了谭师傅。”
“那两个小孩,是谁?”
“都是可怜的孩子,一个没人要,一个不要人。哦,还有一个被孩子们叫做‘裴姨’的女人每隔半个月会上山一次,照顾谭师傅和孩子们的生活起居。”
“看来他过得挺好,谢谢你!”来客道了谢开始上山。
一小时后,他踩下最后的石阶,站在山巅,眼前豁然开朗,踏入一片难得的开阔地,看见一座破败的老庙向着石阶的方向怀抱式的展开一排凹形的房屋齐齐地站在对面山崖。老庙和台阶之间是大约30米左右的空地,左边的些许空地开辟出来种了些伏地的红薯,右边只孤零零地站了棵桃树。悬崖边上没有栏杆,风过,细小的石子和砂砾便齐齐飞下山崖。一个小女孩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玩石子,没看见他,只专注于石子的排列与间距。旁边的立柱后突地闪现出一个少年,朝这边大声喊着,“谁?!”女孩儿慌了神,跑进里屋去了。不多时,她藏在一个清瘦高个的男人身后出来了。男人眯着眼打着费劲的呵欠,头发蓬松而凌乱,满脸胡须、皮肤暗黑,要不是那一双晶亮的眼睛,你会以为这是哪个桥洞里出来的流浪汉。
“文武!!”男人突然瞪大眼睛大叫着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谭师傅’,我终于找着你了。”
“是啊,你怎么找着我的?”
“我在网上看见有几个在这附近迷路的人,信息稍微整合,就知道是你了。”
“哦。”谭师傅有些失望,“看来我躲得还不够隐蔽。几年前你怎么没找着我?”
“几年前?”文武靠过来从侧面看着他,太阳的微光照着他的眼睛,也明白地映照出谭师傅的轮廓,“几年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他伸手拈上一撮谭师傅的头发,开始蹙眉,“你这头发,几个月没洗了?”
“三个月!”旁边的小女孩儿伸出脑袋答道,“还有,他快半年没洗澡了!早晚也不洗脸,黑乎乎的像个小老头儿!”
“哈哈哈哈!”谭师傅向后仰着大笑,瘪瘪嘴说:“玲玲也学会笑话人了。”
“她叫玲玲?”
“嗯,来跟我进屋。”
“外面那个小子叫小虎,你不用理他,他不爱跟人说话... ...”
“这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观音菩萨!”玲玲抢先说。
“我不知道,老和尚没说,也有人说是九天玄女的。”
“九天玄女,道教的战神?我要上柱香吗?”
“嗯——上一柱吧!”
……
那是三年前文武第一次去山里找谭师傅,那个他曾经崇拜的,敬仰的,不可一世的,惊世骇俗的朋友,并一同吃了一顿久违的“谭包子”。后来,他每隔半年便去看他,给他带些山里没有的东西:书、纸笔、药品、卷烟、手电筒、太阳能灯、太阳能灶……所有的,他以为他会缺少并需要的东西。去他的书房看他近来写的书,一坐便是一整日,像是生长期的蚕,饥渴地啃食桑叶一般,那里面有他想要的从别的地方得不来的东西。但饭菜只有谭包子和烤红薯,遇到裴姨来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正餐。他常尾随谭师傅央求他洗澡,剪短头发和清理胡须,而谭师傅只会回头傻笑,他最终无可奈何。
(二)一天
无论夜里睡得多晚,天刚亮的时候谭师傅总会起床,来到东侧的钟室敲响晨钟。钟声低沉浑圆地从山顶层层下落弥漫山野,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