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云婆婆在三十年前还叫做彩云。 是在那天上看似无忧无虑，却只能随风飘散的彩云。彩云从懂事起就知道，在这个古老的村庄里，一直供奉着灾难降临时需要“迎娶”新娘才会保佑整个村子的阿婆那之神。当看着新娘被火焰蚕食，风声中是新娘凄厉的惨叫。彩云能感觉得到，新娘很痛苦，可是旁边围观的人却是兴奋得，快乐得，甚至是迫不及待得。 她想，明明新娘也是村民，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庇佑呢？可是她也只是想想，她敏锐地感觉到，如果她问出口，她也会被众人架上那高筑的祭台。彩云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阿婆那的，那只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的银狼。它受了很重的伤，是被彩云认识的关系还挺好的新娘的魂魄抓伤的。很多年过去。彩云早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的名字。可是她在被银狼用锋利的爪牙撕碎时，却不管不顾用看起来那般柔弱的像是脆弱的葱段的手狠狠抓碎了银狼的心脏。“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她也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的呀！难道一个人就注定要为一群人牺牲吗？难道这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癫狂的脸上却是杜鹃泣血，她一字一句，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所以都去死吧！”银狼发出痛苦的哀嚎，而那个女人却在烈烈的阳光下化为星尘消散于这世间。彩云慢慢地走向，栽倒在地上的银狼。银狼感觉到有人走进，却依然做不出反应，或者说它不愿意了。明明伤口看起来那么痛，但它除了刚开始的一声痛呼，就再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彩云默默地坐在了银狼身旁，它的鲜血染红了它的裙摆，可是彩云知道银狼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这就是神的力量，哪怕只是半神。却也因为是半神。“其实我不想杀人的···”也许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所有的不解、隐晦还有不堪的思绪，就像是冰霜下的泥泞，终究玷污了一片纯白。彩云讶异地看着突然出声的银狼，它有一双灿金色的竖瞳，本应该像是阳光一样耀眼的颜色，但彩云却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茫然与阴翳。“可是山河的力量在消亡，我的力量也在消退，如果我不能吞噬鬼怪的力量，那么我就没有办法庇护村庄了。”银狼看着在茫茫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村庄，它知道那里的有多少个人，多少户人家，甚至知道有多少多花，多少棵树。它赐予了村里的人们活下去的希望，看着他们一点点得发展壮大，将守护他们当作自己的责任。所以当它发现自己的力量消退时，它并不担心自己生命的消逝，但是身上的责任让它恐惧失去了它的庇佑，这群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林里的人们又该如何生活。于是它想获得力量，想到从冤死的厉鬼身上获取力量。厉鬼含冤而生，属于天地不容，诛杀厉鬼，可以让它获得功德，有了功德便有了力量。它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牺牲几个人却能让一群人过得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么久以来，它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如今，他被看起来那般弱小的鬼魂因为强烈的愤恨与不甘将它所伤，它却突然茫然了起来。他没想到她会那么的愤恨，为什么不愿意牺牲呢？明明连它都愿意为了那么多的人牺牲的呀！所以为什么要愤恨，为什么要怨怒，又为什么要痛苦呢?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银狼清澈的眸子中是茫然，是无措，还有对自身的怀疑。彩云静静地看着，说:“也许你不适合当山神。”她顿了顿，突然又笑了，然后她摸了摸银狼的头，银狼并没有拒绝。“但我可以帮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山神。”“这就是你这么听话的原因？’似乎听得是一个堪称笑话的故事，容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摸着银狼的皮毛，“所以呢？你现在觉得它是一个合格的山神了吗？”明明是笑着的，但容姝看着云婆婆的眼神，却是盛开玫瑰下的荆棘。云婆婆摇了摇头，似是感觉不到这一触即发的气氛，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如今就连我的苹苹都是因为它死的，你们说它算什么山神？而且我也一直在想，”她侧了侧身子，一双黢黑的眼直直地准确无误的“盯着”银狼，“它庇护得是人是鬼呢？”

一片死寂。

容姝知道她怀里的银狼就算是那山峰中的顽石，此时也是会粉身碎骨的。

“既然如此……”

容姝缓缓抬手，有粉紫色的荧光在掌心闪烁，恐怖的威亚自此为中心蔓延开来，“那就一起消散吧。”

无论这个后辈是如何没出息，神明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