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刘大汉忙打拱:“青天大老爷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老汉我就是一种地的!”
“那你拦着我做什么的呀?”
“劈神像不是好事。”他说得很快。
“可现在神像里有尸体。”她说,又显得很疲乏似的道,“是不是你杀的跟我也没关系,她是刘小桃吗?那我杀的疯子又是谁?”
“算了,无所谓。”她没给对方解释的机会,慵懒地说,“或许你需要绞刑,但我得休息了。希望你别乱打主意,趁这机会弄死我,我砍人的力气还是在的。”
这样说话并不符合她十几年来被浸泡在文人墨客中该有的妥帖得当,可这不是在京城,左右说得再不顺耳,顶多被人刺一刀,说不定还死不了。
京城就不一样了,她想。京城,那个抽烟杆子都得掂量自己身份的地方,若非杀了人或者受了挫,她也不敢随意在京城作闹。
刘大汉果真没有动手,陈霜凌找了个干净地儿一坐,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她突然又抬头,问:“神像贵吗?”
刘大汉一时没接话,犹豫着问:“你是……要赔钱吗?”
“有人力物力罗列的单子吗?”她说,“如果有,麻烦交于我看看,我方便赔偿。”
他摆摆手,蹙着眼,两根眉毛都挤在一起:“没有没有,这神像又不是我做的,这赔钱也陪不到我头上。”
小便宜大家都爱贪,但这是大事,更何况里头还有尸体,万一对方收了单子取官府报备,官府来这一查,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陈霜凌两手一摊,做无辜状。
“这样啊。”
有单子自然是极好,可若是没有,也不能胡乱编出来。
“那,我给你盘缠,过几日你去趟京城如何?”
刘大汉更不能答应,口中忙道:“上回米酒里下毒不是我指使的,这次刘小桃也不是我杀的,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回去种地吗?”
陈霜凌合上眼,休息够了,才重新站起身:“好,我便不为难你了。”
说罢,携着白愈当真要离去。
刘大汉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瞄向刘小桃,破空声忽至耳畔,再一转头,那把斧头在他眼前闪过,只听“刺啦”一声,世界陷入黑暗。
陈霜凌望着他缓慢倒下的身体,和飞出去的半截头颅,木然地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连在脖颈上的一半头还在冒着浑浊的脑浆和血液。
黑、白、红三色浓稠地混杂在一起,汩汩流动。
陈霜凌上前,拖着他的手,将他移到神像处。
她忽然想起自己几年前,大约是家中已然落魄的时候,段绪年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学堂桌旁,让她亲手剥了一篮子的活虾。
学堂教习的先生就在一旁看着,似有不忍,又没有阻止。
氏族姑娘们的手向来柔嫩,都用作弹琴落棋,她几乎是第一次感受虾在手心里粘连着黏腻的汁水,因此下手有些怯弱。
头部虾壳下黑色的三角状是胃,拇指和食指不消多少力气,稍微一揉,就能捻成糊,再褪层膜就是橘黄色的肝脏,两根手指把住虾头两侧,往中间怼,肝脏就鼓出来,流在指腹,肝脏还没流完,暗红色的血又紧随其后。
虾头处还有虾枪,极容易割破手,不过后来她就无所谓了,手法也没有刚开始那般小心翼翼,而是一手握虾身,另一手捏虾头,转着腕子一拧,里头的汁液就争先恐后涌出来,到最后和她手上破皮出的血混在一起。
她起初还为扼杀而含有歉意,随后就为自己主掌几条生命而隐隐兴奋——尽管只是一盆虾。
“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会是温顺无害的大善人呢……”她十指鲜血淋漓,低声说。
最后段绪年嫌恶心,拿去喂流浪猫了。
思绪回归,她对新鲜的腥臭味并没有起反应,只是道:“走吧。”
他们这一身血腥气,属实有点引人注目,陈霜凌尽量挑偏僻的地方走,同时避免劫匪,最后二人决定先到小溪边清理一下。
白愈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她打量了一下对方。
“真是抱歉啊,难为你了,衣衫上都沾了血。”
斧头过去的时候,血迹呈现喷射状,整个暗室,包括神像,无一幸免,当然还有刘小桃。
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再过不多久,血干了都能长毛,此时刘大汉的鲜血溅到她身上,为她添上难得的活力。
从远些地方看,就像着了嫁衣的新娘,还未来得及盖上红盖头,喜烛的光倒是无规则地照在她脸上。
“无妨。”他将近是以一种纵容的语气道。
山涧的水常年流动,清澈见底,陈霜凌终于处在清朗的水边,狠狠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她附身用手撩了下溪水,冰凉凉的,水面倒影着她的影子。
样貌美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