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演
訾灵当场表演了一个泪淹白杨,抽抽噎噎地跑去自己的房间拿了药箱,蹲在榻边给魔神上药的时候,眼泪还吧嗒吧嗒地掉。
那道伤口已经愈合过半,但依旧狰狞可怖,不难想象原先开膛破肚的惨状,訾灵甚至觉得伸手一掏就能挖出内脏。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这道伤口创面平整,过程中应该没有挣扎,谁能让魔神殿下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被剖?
不会是他自己剖的吧?
訾灵仔细想了想,觉得魔神殿下干得出来这种事。
上药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霞光穿透单薄的窗纸,在屋内留下一道道光线,跳跃着浮动的尘埃,与静谧一起笼罩了室内。
訾灵不说话是她在思索魔神此举的意图,而魔神不说话的原因……
“你怎么那么爱哭?”
嗯?
訾灵恍恍惚惚地一抬头,魔神正撑着下巴端详她的表情,似乎在端详什么有趣新奇的事物。
“被孤怀疑你要哭,被人背叛你要哭,如今伤口在孤身上,你还要哭……”
“人灵都像你这样吗?”
魔罗族追求人灵的丰沛情感和自我意识,甚至倾尽一生都在向人灵靠拢,如果他们所奉为圭臬的完整灵魂就是这样,那魔神觉得魔罗族要完。
他总是不理解这世间规则之外的那些约定俗成,每个人都在遵守,可一点用都没有。
背叛的侍卫恳求他留下自己的全尸,他拒绝了,长老院以此讨伐他不通情理。
于是弱者为自己的背叛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他们不忠,而是物伤其类,魔神殿下太过无情。
但是讲道理,你不叛主,何来结果?
全尸和剖心之刑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份恩典究竟是否必要?如果必要,为什么不写进律法?如果不必要,为什么他们义愤填膺?
从三年前自息魔涧出世,魔神就对此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可每当他提议将剖心之刑从律法中剔除,又有无数人跳出来抗议。
人魔两族都很奇怪。
这片天地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魔两族无疑站在了万物之巅,可这些强者不寻求变强的途径,反而试图将自己从刀枪不入的怪物,变得柔懦寡断。
“……爱哭?”訾灵后知后觉地摸了把脸,才发觉满脸湿润,她说哭就哭,中途琢磨别的事情,竟然忘了停。
这项才艺也得感谢她的父亲——沧澜宗宗主訾正青上仙。她幼时一身好胆,敢想敢做,宗门里的天材地宝没少遭她嚯嚯,訾上仙常年追着她打。
老爹下手是真狠,她只能找宗门中其他的上仙姨姨上仙姑姑收留,说哭就哭的好本事和张口就来的嘴就是那时练成的,可以说,她现在能骗到魔神殿下,老父亲的磨炼功不可没。
訾灵慢慢拭干净脸颊的泪,垂着湿润的睫羽,道:“那殿下呢?自己剖开自己的肚子,魔罗族都像您这样吗?”
这回答倒令魔神有些讶然,他道:“你看出来了?”
訾灵:“……否则谁能在您身上划出这么深切平整的一道创口?”
她话里话外带着些赌气的意思,魔神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先回答孤的问题。”
訾灵细细思索,漂亮的弯月眉皱了起来,“我不爱哭。”
“被殿下怀疑是因为委屈,被人背叛是因为在意,殿下受伤……是觉得殿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不相干的人,我何必闷闷不乐,这世间本就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为你流泪啊。”
魔神:“可哭泣有何用?你哭干眼睛,也不能让孤好得快一些。”
訾灵:“至少在我哭干眼睛之前,殿下会留意到我的眼泪。当殿下问我为什么哭的时候,流泪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会告诉殿下,我与您感同身受,这样殿下下次再往身上动刀,或许能有一二分迟疑。”
魔神:“孤不会迟疑。”
她一脸“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倔强,很轻地哼了两声。
魔神知道,自己无法打破她的幻想,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就如那些对他大张挞伐的叛军。
他的狠心伤害过他们吗?不一定。
但这不影响他们坚信,魔神殿下的狠心将来总有一日会伤害自己。
叛军坚信着自己预想中的未来。
她呢?
她坚信着什么。
“从仙门天雷台出逃后,你为什么会选择来魔界?”
訾灵微愣,“主仆印有微弱的联系,我循着印记一路逃亡……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天地浩渺,而我只身一人,只能去找那个从未放弃过我的人。”
她用手指轻点眉心,道:“这里,有一道力量,永远拽着我,所以我不惧怕死亡,因为我不会死,永远有人保护我。”
显然,她对主仆印的理解停留在最浅显的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