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青蚨

一场天火把青山道观烧成了渣渣，青蚨雀跃鼓掌，一溜烟就往山下飘，但所谓乐极生悲，刚飘到半山腰，就被一个仙风道骨长相颇好的道士给收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是青蚨不知道多少次蹲在角落碎碎念念了，念来念去无非是那几句话：她不是厉鬼，她没杀人，青山道观的火跟她没关系。

陆临渊一手执书卷，一手执笔，笔走龙蛇，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从头到尾就只瞥过她一眼。

青蚨怨念地飘过来，伸爪，刚想贴在他肩上，一阵青烟冒起，她痛的尖叫一声又抱着爪子哭去了。

陆临渊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书。

那女鬼哭哭啼啼，他也没觉得烦，只是心里好奇怎么会有人……哦不，鬼，这么能哭，自前天收了她，一直到今天半夜了，哭的从来没停过，嗓子也真是好，也没听见哑。看来鬼哭狼嚎，诚不欺人。

初秋的雨声淅淅沥沥，桌上的灯火闪了闪，陆临渊起身关窗，适时惊雷炸响，不一会雨陡然大起来。原本哭啼的女鬼装模作样打了个嗝，止了哭声。

关上窗后雨声隔绝，房内一时安静了不少，主要还是因为这女鬼不哭了。

陆临渊合上书看过去，女鬼一脸惊恐的模样，浑身抖成了筛糠，他好奇问："怎么不哭了？"

原本缩在墙脚的女鬼抖得更厉害了，瘫着身子一点点向床下挪去，满地都是她掉的头发。当然，她其实已经没多少头发了。

这是陆临渊觉得奇怪的地方，他在青山道观脚下见到她时，她几乎快要魂飞魄散了，后来自己收了她，有意无意帮她养了两天魂魄，哪都有些恢复了，唯独头发，时不时掉几撮，满地都是。好在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不过自己能看到也是一件糟心事。

而且这个女鬼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厉鬼，但他却能看出来她身上是有因果的，这也许是她不入轮回的原因之一。

陆临渊走过去将她拉出来，又问："你怎么了？"

眼前的女鬼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惊恐，爪子忽然间长了起来，尖锐冰冷，青白泛着冷光。

"你是……陆沉！"她一把将他摁在墙上，指甲抵在他临时结出的护身障上，冒出一阵阵青烟，滋滋作响。

陆临渊皱眉，深深觉得她脸变的太快，一会害怕一会惊恐这会又阴狠起来了。

他毫不犹豫又将她收了。

女鬼缩在玉瓶里，半天也没吱一声。

夜深了，陆临渊吹熄油灯，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盖好薄被，没一会，床边的桌上传来女鬼的声音："你要带我去哪？会像那些臭道士一样把我炼了吗？"她的声音里带了委屈，"我都说了我没杀过人，怎么都没人信我呢？"

陆临渊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青蚨还沉浸在没人相信自己的悲伤之中，好半天才啊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陆临渊重复道。

青蚨呆了呆，又一会儿才喃喃道："嗷，你应该是转世了，不认得我了。"她略微提高声音对陆临渊道，"我叫青蚨，好像是姓周，至于到底是不是姓周我不大记得了。"

陆临渊嗯了一声。

青蚨竖起耳朵，想听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她在瓶子里往他睡的方向靠过去，扒在玉璧上问他："陆沉，你现在叫什么？"

她等了会儿，没听到他回答，以为他睡了，有些丧气地蹲着抱膝盯着自己缩回去的指甲看，忽然有些想念靖安王府里那个跟自己作伴的小姐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李照月将自己送到青山道观超度，差点就被超度得魂飞魄散了，不知道那个小姐妹是不是也被送去超度了。

她有些失落，这个世界能看到自己的人太少了。

"我不是陆沉，我叫陆临渊。"陆临渊忽然出声道。

青蚨吓了一跳，问："你反射弧绕地球一圈了吗？"

"什么？"陆临渊顿了顿，"什么是反射弧？地球又是什么？"

青蚨卡了卡："反射弧……额，就是神经……额……"她恼羞成怒，"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我！"

陆临渊默了默，过了会试探问："那，地球是什么？"

"地球……"青蚨神思恍惚，"地球……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