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重的

楚长明率众多护国卫闯入御龙殿，逼君王退位，这消息一传出，整个大楚都陷入极大的恐慌。

但随着日头见长，所有人都发现，大楚易主，一切似乎并无不同，因而这事慢慢淡出视线。

只要能够协理好大楚，谁坐在王位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千寒寺内，施苒苒拿起木架上的衣衫，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着，见这套长裙实在繁琐，于是对里屋高喊一声：“卫济舟！”

男子衣袍敞开，露出劲瘦的身材。见少女一脸苦恼，走上前去拿起她手中的长裙：“既然知道繁琐，为何要穿？”

纯黑的长衫披在身上，衣摆露出雪白的布纱。施苒苒垂头见他正专心致志地替自己系着大带，忍不住得意道：“今日要去看楚常陵，这种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楚常陵如今被关在后殿，整日烧香拜佛，不问世事，似乎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被迫退位的现实。

而得知这一切的施苒苒决定去看看，还特意差人找来黑色的长裙。黑色在大楚是最尊贵之色，若是能在楚常陵眼前显摆一通，肯定能把对方气死。

卫济舟太了解她的心思，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些对楚常陵不过是虚的，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最多感慨一句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罢了。

其实他本意是想换一身着装，不过见施苒苒穿了张扬的黑色，于是又拿起纯白的道袍披在身上。

他就是喜欢这种不动声色，但让其他人都能察觉出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的举动。

多次进宫，施苒苒俨然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在给护国卫出示令牌后，大摇大摆来到后殿。

后殿在王宫最偏僻荒凉之地，入眼荒芜，杂草疯长，就连蜿蜒长廊的扶手都积上一层厚厚的灰。

破败的宫灯随风晃动着，建筑的角落布满蜘蛛网。她踱着步子来到殿门口，推开房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

上一次见到楚常陵，他还算意气风发，如今身形佝偻，面庞瘦削，整个人宛若枯骨。听到动静后，他阖上的眼睛慢慢睁开，褶皱堆积的眼皮下包着浑浊的眼珠。

似乎猜到来人，楚常陵从喉咙发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你们也是来嘲笑本王的？”

他的身前放置一堆经文，施苒苒这才注意到，殿内许多陈设都被贴上黄符，上面龙飞凤舞画着看不懂的咒语。

用她的话来说，此人为了求仙，已然魔怔了。

“当初关押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虽然在地牢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可一想到飞来横祸，以及吴文彦狡诈的嘴脸，施苒苒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蹲下身子，平静地凝望着楚常陵的双眼，发现对方眼底古井无波，如死人般。

楚常陵古怪一笑，抬眼盯着施苒苒，似乎要将她的脸牢牢记在心中：“因果轮回，一切都是本王的报应。”

“本王？如今你只是一个庶民，又怎么敢自称本王？”施苒苒发现楚常陵精神萎靡，仿佛真的为了追求道法走火入魔。

被纠正称呼的楚常陵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对，对……我只是庶民，妖星落陷，大楚将亡，问世姑娘诚不欺我。”

说完，他阴毒的目光落在施苒苒身上，一字一顿道：“何为妖星，何为将亡，直到此刻，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是把她当做妖星了。

身后的男子喉间溢出一抹轻嘲，而施苒苒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大。

楚常陵的脸上划过一抹动容，他死死盯着施苒苒：“你笑什么？”

“笑你蠢呗，”施苒苒耸了耸肩膀，绕到他的身后祭拜的牌位前，“问世姑娘？天照的后人？”

寂静的大殿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沉默良久后，楚常陵似乎意识到什么，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施苒苒：“你……你！”

“还不算笨，至少能想通。”施苒苒轻嘲。

眼前的男子面色迅速灰败下来，斑白的双鬓更显沧桑。

良久，他露出了然的笑：“所以从那时候起，你们就开始筹谋我的龙椅了？”

卫济舟踱着步子，走到楚常陵的身前：“甚至更早。”

他声音浅淡，可却一字不落落入楚常陵的耳中。

楚常陵整个人瘫软下去，再也无力支撑身体：“你们进宫，就是要灭了我们大楚！”

“如果你不是执意让那么多人为了你所谓的长生陪葬，近乎疯癫地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鬼神，这龙椅又岂会让他人收入囊中？”施苒苒不喜这样的说法，将他心中的希望一寸寸撕碎。

“你的不作为让那么多百姓陷入危难，明知可为而不为，就这一点，足以让所有人将你推下去。”她语气冷冽。

曾经自己的确不喜人族，贪婪自私，冷血无情，可在和卫济舟经历了这么多后，不由得对那些身不由己的凡人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