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山
自己现在仿佛置于华山之巅,万家学说在他的眼里都成了沧海一粟,而他一个从不修道的人竟然参悟了这样一个道理。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成了这样一个人?不能够用旷世奇才来形容他,而应该用他来形容旷世奇才,因为细细来说,他没有就问题来分析问题,而是另辟蹊径,做到了两全其美,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呢?而问大侠,她那样一个潇洒的人,又怎会因为我笑她一句就生气呢,这只不过是她对我的考验,她想让我从中明白这样的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参透的过程要躬行,我才得以悟透这其中的真谛,原来,这都是她布下的局!
问觞往后看去,只见耶步的脸色变幻莫测,一会儿紧皱眉头,状似奋力思索;一会儿双眼大睁,状似魂游物外;一会儿紧盯她的背影,刺得她如芒在背。这会儿正远远地凝望着她,眼中满是敬佩崇拜,看得她直打冷颤。她转头问道:“他在干嘛?”
风泽杳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道:“兴许是羡慕你,能安然待在大聪背上吧。”
大聪萧萧叫了两声。
问觞道:“原来如此。”
大聪是她和风泽杳从土匪手里抢来的,自然带点凶性。在土匪窝里时,土匪自己都安顿不好,更别提一匹没有血统的马了,世人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幸大聪并非什么千里马,土匪也就乐得不做伯乐,所以大聪屡屡被虐待,过得很不称意。可自从跟着问觞和风泽杳之后,不但吃穿不愁,两人顺手的时候还能帮它顺顺毛,摸摸它的脑袋。最重要的是没有毛鞭抽、也不被脚踹了。问觞把它带回来的时候,还帮它处理了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大聪是匹成年马,知道感恩,一直任劳任怨地供他们驱使。
正说着,耶步一个箭步冲来,双眼如炬,紧紧地拽住了问觞的衣角:“问大侠!问大侠!我悟了!”
问觞饶有兴趣地问道:“悟了什么?”
耶步崇敬地看着她:“你早上吃我一个包子,并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想让我参透究竟是五斗米重要些,还是不折腰的操守重要些,对不对!?”
“?”问觞道,“不是啊,我就是没吃饱。”
霎时间,耶步宛如被一记天雷劈通了脊梁骨,被直直钉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聪嘶嘶地走着,走了好一截了,耶步还僵在原地,问觞转头喊了一声:“愣着干嘛?快走啊。”
仿佛心中的神明崩塌,神像摧毁,耶步花了十公里才在心中建立起来的堡垒顷刻间崩坏。他死死盯着问觞,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来。
“奇怪。”问觞转回了头。
耶步却兴奋了起来。
她转头了!她避开了我的视线!她在心虚,她不敢面对我,刚刚的那些其实她对我真正的考验,我不能输在这一关,我要更加努力地去探索!耶步的目光重新燃起火光,一座新的建设在他心中筑基成型,宛如黎明破晓前的黑夜大雾,越是迷茫烦恼,越是晓芒可期!
问觞不知他心里居然峰转路回了这么多次,对风泽杳道:“风兄,我方才还在疑惑,这衣服如此合身,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风泽杳牵绳的手微微一顿,继而云淡风轻道:“打一眼就知道了。”
“哦,”问觞心里佩服,“风兄,你眼神真好。”
风泽杳不置可否。三十里的脚程,寻常人走起来要好半天,这几人却是修炼之人,肉眼见来是寻常地走着,脚底却生着风,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出现在三人跟前。顶端雾气缭绕,朦胧如仙境,腰身处则晴光大好,百草丰茂。山的这边百灵婉转,山的那边却阴冷潮湿,一山之间,时景不同,分外奇异。问觞刚准备下马,风泽杳便道:“不必。”
虽然不解,但问觞还是坐了回去:“上山的路大聪恐怕不好走。”
风泽杳牵着绳,朝山中间的一条小道前去:“好走。对你不设防。”
问觞心中疑惑,但也乐得不用劳累自己,于是安安分分地坐好了。虽然已经入了深秋,但自从进了这座山开始,气温竟开始回升起来,四周的草木长得有半人高,还都是郁郁葱葱的。脚底一会儿是石子路,一会儿是干土路,走了半天都走在阳光晴好的这一边,没有被一点湿润的泥土沾了鞋。问觞低头看了眼风泽杳,只见他走得稳稳当当,万花丛中过,头发上没有沾到一些碎屑,鞋面上也是干净如初。虽然的确是深处奇山当中,却像走在平地上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一点坡度。问觞越走越奇,忍不住道:“风兄,好生奇怪。从外面看这山虽称不上陡峭,但也不至于如此平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风泽杳道:“没有。你可以把它当做虚幻之物,只看得见,但摸不着。”
问觞惊讶:“障眼法?所以这个山其实不存在吗?”
风泽杳解释道:“存在,外人来爬的话,它就是一座普通的山而已。我们走的捷径罢了。”
问觞道:“这捷径......该不会是从山的内部打通了一条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