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衣
当下七月,下月便是中秋,接着冬至,年末要交束脩,置办年货……爹爹不再去县衙,家中失去最大的进项,先前卖翡翠丸的银子已花光,看着账面,俞唱晚头疼扶额——自十三岁起,周氏便只管钱财,账本归女儿看。
她还有十来粒翡翠丸,看来得找机会卖掉才行。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小豆苗的声音传来,“晚姐周姨快开门,俞叔受伤了。”
母女二人一惊,赶紧打开院门。门外,小豆苗和豆苗爹以及村东的秦叔一起抬着俞良生,他脸上不少血,身上的衣服也皱得很,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脚印,分明是被人用了暴力。
周氏跟着他们进了屋子,俞唱晚则去后院找治跌打损伤的药。
等到替俞良生换洗过,擦了药油,周氏才问秦叔和豆苗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苗爹叹口气,“老俞跟我一起去北码头做工嘛,哪知道来了几个少年人,见到老俞提起棍棒就打,等咱们几个去拉开时已经这样了。”
秦叔补充道:“那些人是有备而来,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以前老俞当捕快时抓过他们,今日他们是来报仇的。”
码头上做工的人都那样,不熟的不会出手相帮。等豆苗爹和秦叔赶过去时,俞良生已经不敌人多被压在地上揍。
周氏和俞唱晚了然,桃源县百姓淳朴不假,但也不是没有偷鸡摸狗之徒,俞良生当捕快十来年,多多少少得罪了些人,此时见他落难,都来踩上几脚。
俞唱晚不放心,还是将陈大夫请来把脉。
“你爹到底是蹲了一个月大牢,牢里潮湿邋遢,吃不好睡不好,他又忧思难平亏了身子,那些小子下手又重,这内伤要好好养着,否则以后会留下大毛病,叫他别再做那些重活儿了。”
送走陈大夫,俞唱晚坐在廊下久久不语,轩辕十四少见的主动趴上她膝头,时不时舔舐一下她的手。
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俞良生在懊恼自责连累妻儿,周氏在柔声劝慰。
立秋后清晨已经不像夏日那么热,俞唱晚穿戴好步行去了县城。
接过阿旺手中的药,又去买了针线,她才在约定地点等到了“易容”后的小豆苗。
“怎么样?我这样你认得出来么?”他为了取得绝佳的易容术,特意割破漆树杆,抹上漆树汁,昨夜脸上开始泛起红疹,眼下整张脸红肿得像个猪头。
俞唱晚心尖又酸又软,“你涂太多了,以后稍微沾一点便是。”如今这脸不像是过敏,而像是被殴打了。
小豆苗裂开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妨事,这样才更认不出来嘛。一会儿晚姐你别靠近刘记药铺,我去就好。”
俞唱晚点点头,爹娘都在家,她着实不好易容。
二人往刘记药铺而去。刚踏进了巷子,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像曾经朱茂哥哥叫她一起进盘龙山玩,她出门时心也是莫名跳得很快,但她不忍心让朱茂哥哥失望还是去了,结果那日她摔断了腿,养了小半年才好。
俞唱晚顿住脚,一把抓住小豆苗的胳膊,折出巷子。姐弟二人拐个弯,隐入坊市中。
“你左手边八步远那个卖鸡崽的,正前方有个穿泥色衣服的,看一眼就好,别盯着。”
俞唱晚说一个小豆苗就转头去瞧,果然发现他们不对劲,虽然手里做着事,但眼睛却留意着巷子口。
“到底买不买?”嫩苗都要被这两人捏死了,摊主怒道。
俞唱晚涨红了脸,连忙边道歉边放下幼苗。幼苗被捏半天最后不买,摊主老板气得低声咒骂“没钱就别碰”云云。
“晚姐,怎么办?今儿不卖了么?”
俞唱晚咬了咬第二节指骨,心知定是郑氏兄弟醒悟过来,猜到她早晚要卖翡翠丸,决定在刘记药铺守株待兔。
她看了眼巷子里,拐两个弯就是刘记药铺,眼前又浮现俞良生身上的青紫。
俞唱晚松开手指,上面四个深深的牙印。
她带着小豆苗绕了好几个路口,终于发现有一个没有镖局的人守着,不过这有可能是一个套,钻还是不钻?
小豆苗肿眯了眼转了转,捡起一块石片:“看天意,双数放弃,单数就去。”说着就冲桃源河扔出了石片,激起三个水花。
俞唱晚苦笑,镇远镖局人多势众,可以守上几个月甚至一年,但她等不起,既然上天指了路,那便去,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再跟他们周旋一次。
这么想着,她便放松下来,带小豆苗进了巷子。
这条巷子很偏很窄,路边还有不少青苔,二人都没走过,俞唱晚也是凭借刘记药铺的方位确定方向。
边摸索边找路,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寻常的宽巷子里,眼看刘记药铺就在眼前。
俞唱晚正打算送小豆苗到这里,她折回偏巷去等。
谁知,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湖水蓝一秋香绿的绸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