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你的琴。像我这种俗人，不通音律，听着钢琴、交响乐、古典音乐，要说触动吧，也有，但不是太大；可是古琴就不一样，嵇康能够通过琴音与天地沟通，我呢，沟通不了天地，但能在自己心里得到点平静，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可太重要了。所以你看我这暖房，一定要请您过来，给我这俗人熏陶熏陶，沾点雅性。”

茹元又微微一笑，她生着一对月牙眼，人又温柔，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笑弧，煞是可人：“俗是一人一谷，人吃五谷，便是俗，除非不食人间烟火，否则谁能免俗？”

“好，茹小姐说得好！”这搭话的是高琦——个二傻子——陈桥在心里是这么叫他的，此人顶了个天使投资人的名头到处撒钱，看起来一表人才，实际腹中空空，亏得唐启年能看上他，估计是个背景很硬的红顶二代；不过他人虽然傻，在这种场合却还蛮好用，好几次席间聊到比较有争议的话题时，都是他三言两语地给糊弄过去了。

看高琦这样子，是想泡这位茹小姐。陈桥知道唐启年大概是想给他们俩牵根红线，但他本人没有这个意愿，也就没有出头。唐启年不落痕迹地瞪了他一眼，陈桥硬是装作没看到，只随大流，跟着大家一起给茹元鼓掌。

茹元很识趣，袅袅起身道：“既然我有唐先生这么一位知音，正好今天各位朋友也都在这儿，那我就叨扰大家，”说着她顿了顿，“正好庆唐先生乔迁之喜，在这么一个依山傍海的绝妙所在，我就献上一首《渔樵问答》吧。”

她解开琴囊，小心握住琴颈，抽出一张七弦琴：“此琴名为焦桐，是斫琴师仿东汉蔡邕的焦尾琴所作（事实上，焦尾制式已经失传），长三尺六寸五分，合一年之中三百六十五天；琴身上圆下平，象征着“天圆地方”；琴身自上而下，称作琴额、琴颈、琴肩、琴腰等，象征人体；这三者便一同代表着天、地、人，三者合一。”

她说话间，唐启年已经寻出了新制的香，在一旁点上；抚上古琴的茹元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茶室里只有矮几、没有琴凳，她便跪坐于蒲团之上，屏息静气。

茶室内的灯光已经被调暗，一众人围坐静静等待着，直到一口长气被默默吐出，第一声弦鸣被悠然奏响。茹元左手在弦上吟猱绰注，进而复退，右手特意留长的指甲则抹挑勾剔、擘托打摘，陈桥看着那十根纤长莹白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揉慢捻抹复挑，极美地配合着，灵活的指尖跳跃着，让他竟不知不觉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