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道院
玄机走到玄璠身旁直直跪下,却见众人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转而往圜堂门口看去。
玄机皱眉,也跟着转头看向门口,只见玄书整个人一动未动,照样是趴在地上的姿势,他的大脑袋搭在门槛上,手指捻着上唇的八字胡,还在乐呵地看热闹。
玄机无声苦笑,赶紧用眼神和动作暗示他:玄书师兄!现在圜堂双门大开,你咋还在门槛上“看热闹”呢?
玄书大惊,这才后知后觉地眼神刀子似的朝玄机飞过去:不是,你突然推门进去也不知会我一声!
他扑腾起身,站在门口恭敬地朝着堂内拱手一拜:“师祖,汉真师叔祖,通桂师叔。”
“逆徒!”汉一山人大怒,恨铁不成钢地指向玄书,“不思进取,门外窥听,和圊头同扫厕所七日!”
“七日?”玄书一副要和师祖理论的架势,忿忿道:“弟子不服。”
“十日!”
“是,弟子谨遵师祖教诲。”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玄书撤回刚迈进圜堂的右脚,俯身拱手:“弟子告退。”说完他后退两步,快速跑出圜堂。
汉一山人没理会圜堂外玄书“啊?啊~啊!”愤懑不平的大声叫唤,他看向地上跪着的玄机,长叹一声:“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拜托玄璠师兄到三清观帮我买上等灯烛的。”玄机抬眸瞄了眼打坐台上盘腿而坐的师祖,只觉后背发凉。
他觉得师祖像一只老山羊,干干瘦瘦的,下巴还蓄着山羊胡,他一发怒,就像长着大羊角随时会顶死人的那种留着后劲的老山羊。
“买?”三清观观主张汉真嘴上问着玄机,目光却扫向身旁的徒孙玄风。
“没错。”玄机信誓旦旦地点头,“中元节斋醮前的一天晚上,我问玄璠师兄这次斋醮能不能买点好的灯烛”,他说着又偷瞄了一眼汉一山人,“可我们道院实在是穷,买不起贵得要命的上等灯烛,我又担心中元节起风,又害怕师祖因灯烛熄灭而罚我,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就拜托玄璠师兄去三清观问问有没有富余的上等灯烛,我还把通桂师伯去年送我的鼻烟壶拿给了玄璠师兄,想着让他用鼻烟壶买下三清观富余的上等灯烛。”
玄机说着掏出怀中香囊里的鼻烟壶,笑吟吟地看向葛通桂,“二师伯,这是去年我十七岁生辰那日,您送给我的珐琅彩瓷的鼻烟壶,这只小小的鼻烟壶就算买下五箱上等灯烛也是足够的,更何况是三箱。”
玄璠一直没言语,只是微微勾着嘴角,似在浅浅笑着,又似在认真倾听。
倒是葛通桂,尴尬地咳了两声:“玄机,不可胡言。”
“玄机没有胡言,也不敢胡言。”玄机将鼻烟壶收好,拱手朝玄风颔首,“玄机还要多谢玄风师兄。”
“你既说用这鼻烟壶买我三清观的上等灯烛,为何眼下这鼻烟壶仍在你手中?”张汉真不屑一笑,想诬陷他三清观弟子私下转卖灯烛,当真是黄口小儿,无中生有!
“那是玄风师兄心善”,玄机挑眉瞥了眼张汉真,又看向张汉真身旁站着的玄风:“三清观并无富余的上等灯烛,可玄风师兄还是挪出一箱现有的上等灯烛换了一箱我们道院的二等灯烛,他不仅给换了灯烛,还没收我的鼻烟壶,这还得是师叔祖您教导的好。”
玄机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满脸堆笑,这番阴阳怪气让张汉真恼也恼不得,笑也笑不得。
因为心善所以教导的好,既是教导的好,却又教得弟子犯下私自挪用这样的大错。
汉一山人和葛通桂都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玄璠和玄机到底是他们鹤山道院的人,该护着的时候还是得护着,况且葛通桂认为玄璠和玄机并无大错。
他俩错就错在直接接受了别人的善意,接受看似不求回报的善意,往往最后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去偿还。
“你们俩难道就没有错处吗?”张汉真气得吹胡子瞪眼,最让他气的是台上直接闭眼打坐一声不吭的大师兄。
眼神扫过洒进阳光的雕花窗,张汉真眯眼冷笑道:“嘴上花里胡哨没一句真话!又是鼻烟壶,又是私下买灯烛,你既有这等上好的鼻烟壶,为何不早早换了钱去订做好的灯烛?偏偏斋醮前两日才来我三清观,嘴上说着是想买下我们富余的上等灯烛,可实际呢?你们俩莫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三清观并无富余的上等灯烛,打着怕被我大师兄罚的幌子,我看你们其实就是想搅了我三清观中元节的斋醮吧!”
他越说越激动,掐腰疾步走至玄机面前,怒目圆睁地瞪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师叔祖,玄机可不敢戴这么大一顶帽子,您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哎哟喂压得我呀,心口疼。”玄机故作姿态地手摁在胸口上,脑袋“虚弱”地靠到玄璠的肩上。
张汉真也顾不得自己作为三清观观主的体面了,朝着汉一山人大叫:“大师兄,你看看他假模假式的做作模样!”
汉一山人眉头紧皱,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台下的五个人:“行了,因为一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