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过问
绣工测验的结果不几日便出来了。紫菀的一面牡丹绣屏不出意外地夺了魁。
她几乎削尖了脑袋想得到赏识,最后却只得了五两赏银。我自是不关心这小小的测验,因为能凭此得到晋升的宫女少之又少,近年来人才凋零,大家都是闹着玩儿罢了,谁会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众人都只绣些香包挂在树上,唯独紫菀摆了一张绣屏出来,刘司礼就是看在她费尽心血的份上,才让她夺了魁。
我回房取纸,却听见一阵哭声,混杂着刺耳的斥责声。我皱了皱眉想要避开,里面的人竟然骂得更凶了。
“紫菀,算了吧,阿忍不是故意的。”
“你少劝我!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好好的牡丹绣成那样!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三个月内绣完,你就这样应付我,现在还有脸问我借钱,都是你害得我!”
只听叭的一声闷响,我的心也随之一惊,韦忍呜咽的哭声仿佛含着刀子,饶是如此,她仍然冷静地哀求紫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羞辱。
“紫菀姐,对不起。我......我哥哥来信说,母亲病重,急需银子治病。我不分白天黑夜地赶制绣品,卖钱换药,谁知还是不够。所以才误了绣屏......”
“你哭什么?你母亲病了,哥哥难道是摆设?他不知道你是宫女,收入微薄么?我不想听这些借口,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你让我怎么办!你说呀!”
“对不起......对不起......”
“我恨死你了!”
我本不想插手这样的事,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推开了门。我冲上去一把推开了紫菀的手,她见是我,也心虚地藏起了想打人的手。我回身看了眼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的韦忍,她红红的脸肿了不止一块,这样的情景不由得让我更加愤怒。
“她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还不罢休?”
紫菀定了定神,不屑道:“关你什么事?阿忍,今天的事就算了?跟我走吧。”
韦忍缩着肩膀,不住地抽泣,显然是不愿意跟紫菀离开,我便回了一嘴:“这儿是皇宫,连主子都不能对宫女的脸下手,你算什么东西?若有旁人问起来,你知道后果。”
不等紫菀开口,在一旁充当和事佬的阿芫便先拦住了我:“楚妃,姐妹之间打闹,下手没个轻重,你千万不要生事端。”
“我生事端?现在是谁天天搅得大家不得安宁?”我几乎就要笑出来,“一次两次可以忍。她叫韦忍,但不是事事都要忍。”
“好,那你就告到甘夫人面前去。是我阿芫有错在先,是我给紫菀出了这个主意,我明知道她的脾气,还撺掇她让阿忍绣花屏,最后也没劝住她。”阿芫的话令我无从反驳,无论我如何威胁,她都一定会替紫菀顶罪。我只觉得讽刺,这样的相护,也算是姐妹之情吗?
紫菀哼笑了一声,冷漠的语气直逼我面门:“楚妃,你高高在上指责别人的样子,真叫人恶心。你想做好人,就自己做个够吧。”
说完,她扬长而去。韦忍颤颤巍巍地扶着桌脚站起身,啜泣着对我道了一声谢。
“你记着,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是同情。不要再为虎作伥了。”我取完纸稿便快步离开,这是我唯一一次劝诫韦忍,虽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
傍晚时分,我捧着刚从御膳局下来的鹅毛到井边清洗。带着禽畜余温的鹅毛,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直冲我的鼻腔。我紧紧皱起眉,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的不适感一根根地清洗羽毛。为了保护手指不被寒风冻伤,我必须将双手完全浸没在刺骨的井水中,看着冻得通红,逐渐失去知觉的十指,我暗自叹息,若是容华活着,是否忍心让我如此作践她娇贵的身体。
夜色渐渐深沉,宫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长长地延伸开细密的网络,在没有星星的新月夜,倒成了璀璨华美的景致。
一阵冷风不合时宜地吹醒了我,容华是高云舒亲手栽培而成的罂粟花,她天生美艳高傲,却又弱不禁风,纵然身体被万千宠爱包围,心却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我想,她亦厌倦了盼着灯油熬尽的人生。
我加快了清洗的动作,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我猜是丁香来了,便也不抬头,随意打了个招呼。
她不应声,只是把一个面饼递到我面前,我怔怔地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朴素的脸。能入康乐殿的宫女都非等闲之辈,尽管如此,她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脸上仍然都标着一眼看到头的结局。阿芫便是其中之一。
“还你的饼。前阵子......你受委屈了。”阿芫淡淡地微笑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恐怕是偏殿里脾气最好的宫女,无论何时,脸上都一派和气,就算有抱怨有气愤,对着这张老好人的脸也说不出口了。
我没有接她的饼,只是继续低头清洗着鹅毛,漠然道:“你是来替紫菀道歉的?”
“不,我是来对你说谢谢的。”阿芫顿了顿,嘴角的笑意也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