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过去·夏油杰（1）

在这世间有两种猴子。

能为盘星教带来效益的猴子，以及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污染环境的完全废物猴子。

来盘星教的猴子又可以细分为可以供奉资金的猴子和可以献纳资源（咒灵）和人脉（宣传）的猴子。

一旦掏空脑满肠肥的猴子们的钱财，没有用处则可以直接处理掉。

但是为了大义，需要积累必要的储备；资源是可再生资源，需要保留。

一直以来，夏油杰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运行盘星教。如今他早已熟练流程，掩饰憎恶伪装成慈悲为怀的教主信手拈来。

没人能察觉到他真实的情绪，并不知道如佛陀般沉静而高深莫测微笑的教主心里往往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便结束了观察并将其分类：有害垃圾那堆是待会儿用哪只咒灵清除，可回收的破烂那堆是尽可能缩短时间让猴子信服滚蛋，更多时候他还会神游天外，这次要换哪个空气清新剂净化染上脏污的空气，待会儿菜菜子美美子约好了和他一起散步……

眼前的这只猴子，是后者。穿着朴素、无钱无权，只是偶然听说了盘星教的存在，于是将信将疑死马当做活马医，很常见的类型，夏油杰遇到过很多次。在亲眼目睹他货真价实的“神迹”之后会转换为死心塌地的信徒，通过口口相传为他源源不断带来潜在客户。

它甚至是“优质客户”——带来的咒灵已经快往一级奔了。

资源是可再生资源，需要保留。为了大义。他在心中默念重复，以控制自己不在听完原委后一时冲动杀了他们。

——面前是他最讨厌的，来自乡下封闭迷信村庄的猴子。

夏油杰悲悯地微笑着聆听猴子的请求，眼底一片冰冷。

他正见证着荒唐的一幕：猴子所抱过来需要他救助的，是和菜菜子美美子年龄相仿的女孩。女孩双眼紧闭陷入昏迷，而昏迷的原因显而易见是她身上缠绕着的散发黑气的诅咒。

那是由无数只胳膊与无数张嘴组成的诅咒，咒灵并未攻击她，只是伸出所有手紧紧簇拥着她，像是挣扎着地狱中爬出的罪人抓住纤弱易断的蜘蛛丝，以至于女孩的容貌都几乎难以辨认。咒灵是对视线敏感的存在，但夏油杰肆无忌惮的直视没有让它进攻，只是让它更加贴近女孩。

“神女大人，请治好我高烧的儿子！神女大人，请预言今年的收成！神女大人，请赋予我强大的力量！神女大人…”长着獠牙的嘴巴们吐出一个个愿望，又很小很琐碎的愿望，也有宣泄的恶意。

夏油杰不愿再听，揣在袈裟里的手伸出，瞬间咒灵便被吸引过去，发出变了调的哀嚎，扭曲、变形、团簇、压缩，直至闪烁着淬了毒一样光泽的球型，被他拢于袖中。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穿着和服的棕发女孩沉睡着，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外神色安宁，仿佛不是由被诅咒长时间浸染的“中毒”，而是单纯的睡着了。

猴子说，一之濑初大人是能够祛病消灾、拥有预言力量的神之御子。

猴子说，一之濑初大人在昨天突然昏迷，但是在一周前曾给出了“沉睡的灵魂于星辰聚集之处复苏”的预言，于是寻觅线索找到了他。

一个在猴子堆里长大、按照年龄推测刚觉醒术式没有一两年——大概率是预言相关术式、没什么攻击力和祓除咒灵的手段——的小女孩，虽然侥幸没有被当作怪物，但同样背负了不属于她的重压。视作神明同时意味着不把她当成人看待，只有美好的祝愿和单纯的祈祷又如何产生了准一级诅咒。

由信仰产生的咒灵并不算少见。但是一个村落的信仰集中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可笑而令人作呕。这必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积月累、一点点磨耗她的身体，进而最终爆发。

猴子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如果您能够唤醒初大人，她将赐予您神圣的……”

杀意逐渐形成。

“安静。”夏油杰嘴上噙着笑，语气温和地打断了它，“我的施术需要肃静的环境。”

“哦…请教主大人务必治好她…”猴子终于闭上了嘴，它似乎很相信一之濑初的预言。

在把这个女孩安置好之后，把猴子处理掉吧。多一个新的家人，菜菜子和美美子应该会开心的。夏油杰垂下眼，看着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的女孩，轻松做下决断。

“初大人！您身体没什么大事吧！您突然晕倒大家都很担心……”

在那只猴子连忙扶起她，大呼小叫假惺惺关切刚刚苏醒的年幼神女的身体状况时，一之濑初一语不发静静地凝望着前方，眼睛里无悲无喜。

没有理会猴子，也完全无视了卧在台座上的盘星教教主，仿佛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夏油杰无端想起了许久未见分道扬镳的挚友，和他曾满不在乎地随口提及过的童年时代。

“没什么可说的，无趣得要死，陈腐的老头子无聊的同族和不自量力的暗杀的联合大放送罢了。”

跨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