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耙耳朵呢
太太心中点头。
又道:“如今留在安陆的,就只剩下许家三房一脉了。苦了许二娘从小操持家中事务,还要防备那不成器的兄长。”
如今田产被败光,也不知亲事还能不能商议下去。
七娘听这段听得尤为认真入迷,毕竟这可是师娘的家世背景,也算是八卦呢。
小女娘是真心心疼这位阿姊,忙问:“那彭家是什么人,竟如此蛮横!我去告官不行吗?”
周氏闻言,连忙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莫要招惹为好。”
安陆本地,乃至淮阳一带曾流传过一句话。
叫做“贵如许郝,富如田彭”。
这四人都是安陆人,许相公与外甥郝处俊曾同任侍中,而田氏彭氏也因殖货成了富户。
数十年过去,许郝两家荣耀不再;
而彭氏却靠着侵占土地,越发耀武扬威了。
这世道,七娘有些看不明白了。
……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李白带着七娘落脚在宅邸东北角一处外院。
七娘的日子变的忙碌又充实——
晨起练剑,背书,跟随李白开蒙,晚间与婶娘周氏用饭,回到屋中,有时还得陪着李幼成弟兄下棋之后,才能上床睡觉。
小小的七娘脑壳都大了。
这样过了六七日之后,李白终于收到了许家递来的邀约。
是许二娘亲自约李白见面。
七娘得了消息,兴奋的用荷叶顶在脑门上做好伪装,偷偷跟在李白身后出了门。
然后越走越偏,越走越远,走到了一处水田田埂边。
李白骤然回头,对她的绿脑瓜子报以嘲笑:“小丑蛙,到地方了,还不摘了叶子。没出门就发现你了。”
七娘大为震撼:“许、许二娘约你来种地?!”
李白轻嗤一声,也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他们来得早,左右无事,李白就脱了鞋挽起裤腿,在田间转转。而七娘一屁股躺倒在一棵槐树底下,睡起大觉来。
李白粗略转了一圈,便知这处水田是上等的产业,价格不会便宜。
在大唐,土地价格并非由官府统一制定,而是买卖双方洽谈商定的。
而影响价格的因素,无非就是水、肥、地势与交通。
李白对此再清楚不过。
前些年,他兄长贱卖了一大片剑南道都江堰的土地。
自从秦时李冰导引汶江之后,那地段便成了一块香饽饽。至开元年间,捧成出了名的寸金地。
为此,兄长可被阿耶抽了好一顿。
许家这处田产在各方面都占了优势。
他忍不住摇头叹惋:“可惜了,上好的祖产,轻易却再拿不回来。”
许二娘许葭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撩开帷帽,露出一双清明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郎君是可惜这一处永业田,还是可怜天下佃户?”
李白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已然明白许葭将要出口之言。
果不其然。
“郎君可知,去岁刚擢升刑部尚书的卢从愿,广占良田百顷,朝野戏称他为‘多田翁’,可这高位却依旧坐得稳稳当当的。”
李白还未开口,躺在大树底下躲懒的七娘便一骨碌爬起来,扶好脑袋上的荷叶帽:“啊?这么坏!陛下不知道吗!”
许葭似是没想到七娘在,怔了半晌才摇头:“陛下知道。”
今年春日里,张相公(张说)被宇文融、李林甫等人弹劾罢相,太常少卿张九龄也受到了牵连。听家中族老们谈话,怕是要外放。
朝中高位空缺,陛下也要寻新的宰相人选,有人便推荐了这位卢尚书。
陛下只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卢从愿不清廉”。
许葭出身勋贵,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政治嗅觉绝非一般女娘可比拟的。
因而,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得。
陛下更懂得。
这些话与七娘讲还为时过早。但许葭知道,李白是听明白了的。
她靠着七娘坐下来,低声道:“我阿翁此生为官,只办过一件错事,并因此受了牢狱之灾。除此之外,他便是一心为公,为百姓而活着。”
而这唯一一件错事,便是许相公之子许自然猎射杀人,瞒而不报之事。
李白对此有所耳闻。
他出生时,这位老相公便已辞别人世了,因而未曾见过这位已故的许相公。想来许二娘亦是。
许葭提及这些,不是炫耀或博取怜爱。她只是想问李白:“你可能够做到阿翁这般?”
李白神色坦荡,点头道:“入仕当如相公。”
“那你可知,许家虽为勋贵,阿翁却是靠着科考进士的身份,才得了女帝青眼。”许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