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下)
面如此厚重,应当是一位病死鬼。
病死鬼素来没什么威力,卫绮怀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问:“方才就是你在此处?”
女鬼张口:“是我。”
卫绮怀又问:“你就是那位‘夫人’?”
女鬼答:“是我。”
卫绮怀想了想,将这话说得更细致了一些:“那小丫鬟认识你,莫非姑娘是梁鸾曾经养在此处的夫人?”
女鬼说:“是我。”
“不好意思。”卫绮怀忍不住打岔,“请问你是只会说‘是我’这两个字吗?”
女鬼:“是我。”
“……”卫绮怀明白了。
这位,可能还真的,只会说这两个字。
是一个比较低阶的游魂,神智不清,会说的话只有寥寥几句。
这一般都是生前执念未了,死后一直记在心头的话。
可什么人的执念会是——“是我”?
卫绮怀低头一看,瞥见一张灵力流转的阵法,符文延伸至房间四角。
这样的低阶小鬼,若没有这样固魂或是镇压的阵法,大约很快就会沦为孤魂野鬼。
不用多说,这肯定是梁鸾的手笔。
士族门阀,阴私腌臜事太多,竟然连个小丫鬟都见怪不怪了。
这宅子里养着这样一位“夫人”,聚阴招煞,也怪不得绿萼久病难愈,怪不得她有一身缠绕不褪的阴气,怪不得她会放一面镜子辟邪了。
卫绮怀的一切疑问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是了。
一直以来,绿萼对梁鸾表现出来的感情,不像仇恨,倒像恐惧。
让她恐惧的有很多,无论是双方悬殊的身份地位,还是名为恩爱实为牢笼的“金屋”。
现在,又加上这宅子中神出鬼没的“夫人”。
卫绮怀起初还以为是这姑娘生性胆小怯懦,但现如今才明白过来,那不敢严明的恐惧,不是什么他要杀她,而是这无形的禁锢和压迫,正在一寸寸地凌迟着她的生命。
确凿无疑的杀意她可以说得出口、骂得出口,可是面对神出鬼没又无所不在的“先夫人”,她无法反抗,甚至无法指控。
不知绿萼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时、半梦半醒之间,会看见她的枕边人披衣而起,悄无声息地赶赴一场与孤魂的幽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