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须
了解药,说不定那一日他便能如常人一样行走。
去岁,聂王君一道御旨着建造司选址建镇南郡主府,建造司被折腾得人仰马翻。先不说他们设计的府邸园子入不了聂王君的眼,就连他们寻的几处地方,聂王君没一处满意的。
“真是一帮庸才!”
见建造司的人走得远,聂王君甩开图纸负手而立。
“也不怪建造司的大人们为难……”尹大监说着瞄了眼主子,见主子身形未动,心中已有数,“王君疼爱小苏郡主天下皆知,可郡主倒底是镇南王之女,她的府邸总不能越过镇南王府去……想来,王君也是为此烦恼。”
聂王君仍旧没有作声,只负在身后的手略动了动。
尹大监跟了他二十多年,自然懂得,于是自顾自的笑道:“当初,平阳长公主和亲,先王君为建公主省亲官邸也是如此——规格建得高了,恐诸位王子、王爷没了脸;规格建得低了,又觉心疼长公主……最终,千挑万选建了宅子,哪成想长公主殿下只住过一回,倒是可惜了那一园子的楼台亭阁……”
“平阳长公主府,本君去过一回……”
尹大监无意间说到平阳公主府倒是提醒了聂王君。那宅子距镇南王府不远,且平阳长公主仅住过半月。如今长公主驾鹤西去,又未留下一子半女,那宅子空在那儿,每年平白还得花上许多银子维护。
那宅院虽多年未有人居住,但布局仿了江南水乡,楼台亭阁、山水游廓、奇花异木,一应俱全。于是,聂王君命建造司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还亲笔提了镇南郡主府五个大字。
小苏并不管这些,每日里往返长明殿与蘅芜苑,日日盼着能见到元轩长身立在梨花之下,如此方不负他那一身卓然的气质。
长明殿中的梨花今年开得极其旺盛,可惜小苏并没见到。如今三月已过大半,那梨树稠密的枝叶间结出鸽子蛋大小的青梨。
此刻,元轩就坐在梨树之下数那些青梨。他服了龙涎石已有几日,原先僵硬双膝日渐随和,时常能试着伸屈。
小苏提着食盒走来,笑着朝他道:“元轩哥哥,你天天这般数又有何意义,隔不了几日,它总会落下一两颗的——优胜劣汰,就算是果子也逃不过这样的规则。”
元轩温和地看着小苏:“它们落它们的,我数我的,并不打紧。”
今日小苏一改往日素净的打扮,半挽的青丝之上斜插了支珍珠簪,其下坠着一粒硕大的东珠,东珠莹亮如雪,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的精致。她身上着了件鹅黄的绣着青莲水藻的折裙,外披了轻烟纱。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系了一条锦带,随着她的走动,那坠在锦带上的流苏便欢快地跳跃起来。
小苏鲜少如此打扮,直看得元轩挪不开眼,怀中小鹿乱撞,只听他轻咳了声,道:“小苏今日的打扮倒别致得很。”
“王君姨丈昨晚着人送来这身衣衫,只说让我今日穿,也未说是何故?”
小苏说着从食盒中拿出一只泛着油光的蜜泽仔鸡和两盘果子:“香怜用鲜花和了蜜做的蜜汁鸡,你快把你那果子酿拿一壶来,我可馋得很呢!”
听了小苏前半段话,元轩心头没由来得一紧,此刻又听她馋酒,掩在袖中的手攥得铁紧:“酒是有的,只你此时饮了,父君唤你可如何是好?”
“碧瑶夫妇进宫,王君姨丈正在毓璃宫,哪里顾得上我。”小苏说着扯下一个鸡腿送到元轩手边。元轩摇首,捡了颗果子送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云修拿了一对羊脂玉小盅,替二人浅浅地斟上酒,便退了下去。
“郡主府布置的差不多了吧?”
“嗯。”小苏轻应了声。
“那小苏打算何时搬去住?”元轩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若王君姨丈准了,我倒是很乐意尽快搬出宫的——小时候不觉得,现在想来还是宫外自在些。”
“小苏与碧瑶同岁?”元轩又问。
“嗯,”小苏放下手中的鸡腿,望着元轩问,“同岁又如何?
元轩垂下眼帘,掩下满眸的心事:“连碧瑶都嫁作人妇——元轩只觉得自己老了!”
“元轩哥哥哪里老了?”小苏笑道,“难道是因为碧瑶未来长明殿,可你一向不喜欢那些虚礼的,今日缘何这般伤感?”
元轩并未答话,心中却忖道:我伤感,是因你而非她——父君着你这身打扮,怕是因碧瑶回宫想起你的婚事未有着落……也不知那日父君所说还当不当真?若当真,小苏,你会不会嫌元轩哥哥年岁大,且又……幽幽的目光落在双膝。
每每想到此,他的内心总是无法平静,手不觉间支起下巴,然而触及之处并不似往日光滑,他心中一阵苦笑:终是年岁大了,连须子长得都如此之快。
小苏见他不说话,只一味的摩挲着下巴,又见那下巴隐隐可见青茬,于是问:“元轩哥哥是想剃须子?”
元轩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竟不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