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薄命红颜的一生。
一朝入宫倾城,三千宠爱于一身,齐宜王说起来也算是位勤勉稳当的君主,劳碌半生,末了却栽在一个女子身上,历来的史官都如是评价道。
但从现代的史学观点上看,君主的过错不应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承担,同样的,一个王朝的盛衰不应只看君王的功绩,客观来讲,每个涉身其中的人都在无意中推动历史,只不过使的力气不同罢了。
她在意的倒不是什么红颜祸水或是帝王那点私事,而是之后发生的籍田典礼。
那是咸佑末年的一个转折,动乱的开始,和这位兰妃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不过那在来年二月,距今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在那之前,她得离开京都。
那么这段蛰居宫城的时光里,就什么都不做吗?
历史之谜的筑天台火案真相、陆氏一帮人的行踪,还有,眼前的人,她都忍不住想要了解。
这是多少历史学家梦寐以求的机会,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她暗自下定决心。
就在她琢磨着从哪儿入手调查时,谢言初已经铺好了上等的金粟笺纸,对着佛经抄录下工整的字体。
“殿下信佛?”她禁不住问道。
“不,但母亲信。”
他垂着眼睫,一笔一画地书写着“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她只瞟了一眼,来不及琢磨出什么意味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轻微的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落针可闻。
耳边传来男子又轻又低的笑声。
“看来你也不信。”
她大言不惭道:“我都信的,就是看不大懂。”
“嗯。”他提着毛笔瞟了她一眼,轻笑道,“有时候都信也是一种不信吧。”
“等等,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没什么。”
她无趣地眨眨眼,重又翻看起那本《字源考察》来,然而一会儿困意便涌上心头。
脑袋一低,差点倒在桌上,终究放下那本书,心想那本无名古籍还是交给墨竹解决吧。
她强打起精神,然而静站在桌边还是忍不住犯困,他写的内容又实在无聊。
视线禁不住四下乱瞟,最终定格在主位那张俊俏的脸上。
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分外柔和,可面部的轮廓又清晰深刻。
书上从未记载过他的容貌,可他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就像北方初春那条半冻半融的河,远处望去,水流潺潺粼粼,近看才发现,那些闪光的是未化的冰块。
谢言初觉察到她专注的目光,那颗沉寂下来的心不可控地越跳越快,写字的速度也变慢了。
他几次想要开口,可又想不起要说什么,只能机械地挥动臂膊操作字迹。
毛笔都要力透纸背了,她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奇怪又和谐的氛围。
“殿下了解筑天台着火的事吗?”
写字的力道这才放松了些,他回答道:
“起因是台上舞雩的青年推翻了燃着火焰的青铜缸,火势就此蔓延。”
她不动声色看向他,道:
“殿下似乎并不相信是西辽奸细所为。”
“何以见得?”
“之前殿下提到过一次,只说朝廷怀疑,这说明并不代表殿下的看法。加上现在又从头说起这件事,可见殿下并不认同。”
谢言初笔下一顿,饶有兴趣地望向她,眼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你都猜到了,不妨为我分析分析。”
“火势蔓延的过程中,我听见了轻微的爆炸声,后经调查,发现筑天台内部被安装了炸药,而炸药的引线,就在台面的某处。”
“那个青年,是经过重重筛选和萨满认定的,可后来调查却发现他和西辽有联系。”
他在这里停住,望了过去,她正站在那儿,双手交错抱在胸前,眸中倒映着烛火。
“这就奇怪了,他是中原人吧?能卧底到这个份上,不缺钱和身份,为何要为西辽人做事。”
“不错。”他点点头,沉声道,“这也是尚未落案的原因。”
“那先不提这个。”她抬眼问他,“能形容一下那个青铜缸有多大吗?”
谢言初回想着,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三人宽的大圈。
“目测是这样,等等。”随即一句他刚说过的话倏地从脑中闪过,“一个人怎么推得翻这么大的缸呢?”
“除非……”他们的视线交接,彼此在眼中看见了同样的肯定,“那口青铜缸有问题!”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率先偏过眼神道:“那口缸是太子安排人放置的,而他如今也被罚禁闭了。”
“这太明显了,绝不可能是太子。”她垂目,手指摩挲着衣襟,“青年之外,朝廷里还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