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
这点师望泞倒是没听说过。
魔门的恶行说来说去就那些,而且多数都跟仙门有关,其中几件令人发指的,不论时隔多久都会被拿出来抨击的,净台寺灭门绝对算一件。
但传闻的版本却是大不一样,起码师望泞听说的版本,绝对没有养魂灯这样东西。
女魔头言简意赅,师望泞的小脑袋瓜从未有过的活跃到了极点,总算是把事情听明白了。
当时的魔门门主奚无幽看上了净台寺的镇寺法器养魂灯,而不论是威逼或是利诱,净台寺咬死了这样东西并不存在。如此不识抬举的行为,奚无幽本人还未有任何反应,座下门徒却是不干了,尤其是右护法泷诃,再三请命要亲手端了净台寺替他出气。
奚无幽万事离不开找乐子,一贯以磨人取乐,自然嫌弃泷诃动不动喊打喊杀的行径,彼时还是魔门圣女的佘青便想了个有趣法子。
将道貌岸然的圣人玩弄股掌之间,没什么比这更有意思的了。
人是随机选的,可就是那般凑巧,天真纯善的小僧竟是净台寺住持自小养在身旁的宝贝弟子,若能诱骗他将养魂灯偷来,岂不是一箭双雕。
天下男人都一样,哪怕他已入空门。
起初,佘青对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装弱引诱也好,死缠烂打也罢,只是这个叫無免的小僧仿佛就是个榆木脑袋。
事情的转机出现得很是微妙,即便已是恶名外扬的魔修,佘青对于欺辱女子的行径仍是半点不能容忍,不过是随手救助了个被人欺负的女子,倒让一直对她避如蛇蝎的無免多看了两眼。
想来那会的他只是觉得她并非无药可救吧。
天真的小僧傻乎乎的,试图将她引入正道,可惜农夫与蛇的故事自古以来只多不少。
见她迟迟骗不来养魂灯,泷诃趁奚无幽不在,自作主张血洗了净台寺。
而得知消息的佘青,也不过是提前将無免骗去了千里外的无君山。
至于为什么要救这人一命,彼时的她所给的理由不过是想把乐子多留几日。
其他人信不信不重要,她自己坚信如此。
只是,人一留便留到了如今。
昔日天真纯善的小僧,成了世人忌讳的妖僧。
“怪就怪本座当初一时心软,留下了个隐患。”
说到此处,女魔头眼底闪过不知名情绪。
她本就是恨意浇灌长大的,却在那时低估了恨意的力量。
谁也没想到,被恨意冲昏头的無免竟会孤身闯入魔门,在泷诃有意安排下,他误入魔门禁域。
那是个会让所有魔修闻之都会胆颤的地方。
可在听到消息的那瞬间,佘青明显慌了神。
她忘了自己曾经在禁域当中受过的无数惩罚,忘了那些噬骨疼痛。
她只是不愿明月再染任何血色,一如多年之前的月圆之夜,是期盼已久的远行的父亲归家团圆,而不是血染月华后的家破人亡。
年头久远,女魔头已经忘了当初救人的细节,她轻抚肩膀,微微颤抖,似乎那种疼痛已然刻入骨髓。
她还记得身上的肉自那以后好了又烂,烂了又好,便整日躲在无人的山洞。
奚无幽找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声叹息:“真是可怜啊。”
可他眼里没有怜惜,只有趣意。
他问她,想不想换一个干净的身体。
那时她未解其意,但迫切地想恢复正常,于是不停地点头。
再后来,门主之位更替,她有了新的身体。
女魔头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师望泞觉得自己好似就要重新主导自己的身体,仅仅是刚这般想了一下,她便发现操纵四肢的人成了自己。
身体感受到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寒意,她忍不住用手搓了搓手臂。
“浪费了这么久时间,去烂柯山一事,你还想拖延到几时?”女魔头冷冷的声音响起。
许久未再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师望泞恍惚间以为方才的“谈心”是自己在做梦。
“可我们不是还在说無免……”
“这事已经跟你无关,本座只是无聊才跟你说了一些废话,你赶紧弄醒这小子出发。”
师望泞瘪瘪嘴,可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夜间的寒意越来越甚,她心中腹诽女魔头也不晓得提前生个火,她跟大忘可耐不住这种冷,更何况大忘还伤着。
可女魔头此刻又催得急,她只好忍住寒意,伸手打算再检查检查大忘的伤势,却见不知何时他已又被黑气缠绕。
这是……
师望泞眉心颤了颤,看样子大忘又被心魔魇住了。
女魔头:“愣着干嘛,魔剑拿出来。”
师望泞认命地拿出魔剑吸魔气,这沉闷的空档,她忽然想到在女魔头占据主导位置时,自己清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