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看百态各悲苦

这边几人看神尊甚是疲累，便商量着让他在结界内多休息一会儿，厥初一挥手，便从不照天召来了神尊日常小憩用的云锦轻被和软榻，又辟出一间雅室。上元青华天尊确实精神不济，头晕心慌，便倚在榻上。可他心事又起，心神不定，没一会儿便又唤天渊道：“你……去逛，回来，问话……”他心气不继，不愿多言，只说完这几句，便闭了眼压抑的喘息。

天渊一向懵懂，有甚说甚，亦不会掖藏，不懂谨慎惧怕，可她此时却头一回慌了神。少微那般模样，谁也不敢再去打扰，可是，少微的话是何意？问她话……问她何话？天渊头发又炸了起来，一时怔在那里使劲的抓。

曜灵怕天渊再缠着神尊问这问那，扰得神尊不得休息，便推了天渊转到外间，天帝却明白少微之意，便主动请缨道：“不如我带着天渊去逛逛吧。”曜灵一听，甚是合意，他自己不敢离开神尊半步，便又拽了最为稳妥的厥初两人留下伺候。

帝尊带了天渊，和青煦天末，四人便在天衢大街上转悠。天渊是第一次见到人间盛景，以往在九荒，除了她自己，几乎连个会喘气儿的都不见，后来到了不照天，虽然有不少仙侍，但那里秩序井然，又清雅静谧，哪里见过这般嘈杂热闹的场景。

刚才跟着少微，她便一颗心都在少微身上，此时少微不在身边，她即刻便被街上的热闹吸引了过去。一会儿看看卖花布的，一会儿又惊奇的钻到人堆里看杂耍喷火的，一会儿还拿了人家捏好的七彩面人儿要往口里送。

青煦急急的拦下她，道：“天渊，这个，这个嘛……一来这面人儿是只能看不能吃的，二来……在这里拿什么东西都是要付钱的啊！”

“钱？什么是钱？”天渊乌溜溜的眼珠盯着青煦，奇怪极了的问：“那天界话……”青煦急忙捂了她的嘴，低低的道：“你莫大声，我们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天渊点点头，便扭脸叫道：“帝尊！莫大声……”吓得另三人一齐去捂她的嘴。

好在人群熙攘人声鼎沸，天渊那一声“帝尊”消掩在凡尘之中。天帝轻轻将天渊带到身边，使了一个消音术，一边顺着熙攘的人流溜达，一边开始对天渊讲起人间秩序：

在这集市上，便是人间百态，有挑旦卖柴的，一日艰辛，挣不到一日口粮。有囤积居奇的，倒买倒卖，也许一笔生意便挣得普通人家几年吃食。有千里行脚，南货北卖的，辛苦一年，有时一路顺利，便收入可观，可路遇劫匪或遇天灾，一年辛苦，便付之东流。

有寒窗苦读，一朝为官者；有数载读书屡试不中者；有家中为官，便头脑空空亦可承袭官位者；有卖爵鬻官，以此发财者。有抛妻弃儿，攀附高枝者；有衣锦还乡，不认旧识者。有清雅自居，避世躲祸者；有身处庙堂，直言劝谏，终遭杀头者。

还有倚楼卖笑者，还有当街杂耍者，有渔猎山野，自得其乐者，有躬耕薄田，尚难果腹者，有衣食难继，卖儿卖女者，有为高门大户做下人者。芸芸众生，各有所苦，各有所得，便是这万丈红尘，大千世界。

可是，不论偷机取巧，不论富贵贫贱，到头来，也逃不过天道轮回。

天渊听得懵懵懂懂，又似有所悟，看着来往人群，道：“原来，众生皆苦，原来，少微身上便承着这些人的苦痛。”

“人若生恶念，他便痛得多一些，人若遭横祸，他便痛得更多一些……”天帝说到此处，亦不由心痛起来。

天渊忽然直直对着天帝道：“我不想治理什么子民，我只想，只想……”天帝微微一笑，语焉不详：“天命而已。”

天渊没听清楚，便追着要问，这时暮色渐起，人群不那么拥挤，天渊看到前面搭了个台子，一群人从台边四散，青煦天末正巧从那边跑回来，兴奋道：“天渊，今天晚上有灯会，那边还有说书的！”天渊不知道何为灯会，何为说书，傻愣愣接不上话。青煦便给她解释道：“你是不是爱看话本子？那说书的便是给你讲那话本子上的故事，比自己看时，更加有意思。”

“那灯会是何物？”

“……就是有许多灯一起亮在这里。”青煦天末其实也不太知道，他们下界跑得少，又不好意思说他不知道，便支唔着想当然的扭着头又往前跑去。

几人又游逛了一会儿，看暮色渐浓，便回到了别院。正好上元青华天尊醒来，曜灵刚服侍着他喝了药。几人也不敢笑闹，轻悄悄在外间屋给曜灵厥初两人讲街上见闻。曜灵一听有灯会，那心里便着实的痒痒起来。

屋内传出咳声，曜灵又担心神尊刚服了药，胃气上逆，急忙进去看。上元青华天尊脸色依然不好，睡过一会儿却更觉恹恹。他撑着精神已坐了起来，见曜灵过来，便道：“叫天渊”

天渊在进屋之前，便已将帝尊讲与她的那番话在心中又温过了一遍，分外乖巧的站在少微身边，等着他发问。少微喘息一会儿便道：“讲”

天渊便将帝尊所言大千世界，善恶因果讲与他听，可是，少微蹙了眉，道：“讲你所见”天渊看少微少有的有些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