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储秀锁宫

人有欲望、有软肋，才有惧怕、有规矩，才有被人拿捏的七寸。孩子流产、兄长去世，这两件事如此密集的发生，让秦天一时难以接受，可躺了几天，她也开始接受了。孩子的到来让她手足无措，她还没说服自己接受他的到来，却又要被迫接受他的离开，事出突然，她躺了几天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于兄长，秦天也想过，黔地艰苦，他或许也已不在人世，只是心中还抱有一丝期待，如今得知他确已不在，难过之余，心里的石头倒也落地了。秦天有点万念俱灰，不知道如今在宫里苦苦支撑、做低伏小的意义又在哪里，她挂念的人已然不在，她想做的事也不可能实现。除了心灰意冷，她也对皇上生出一些怨恨，她的父亲是被他的父亲处死，当时父亲的案子牵涉人员众多，案情也并没有那么简单，可先皇却在月余内结案，让秦天不得不生出一些怀疑。除了长辈的仇怨，她也恨她瞒着自己，她甚至想，他作为城府深沉的帝王，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想的，他即便没有洞若观火，多少也知道一些。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所求的，可是他骗了她，他知道兄长已亡，他甚至知道父亲之案的真相，可是这么久，他都没对她提起过。

秦天流产后一直恹恹躺着，每天在心里琢磨她入乾清宫之后所有的事，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又想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是死是活都没那么重要了，有点看破生死了，看破之后又生出一些迷茫，不知以后的路该怎样走，也不知该怎样面对皇上，秦天想自己需要一点时间。秦天喊了朝云姑姑来，以储秀宫近来人员流动频繁不利于养病为由，去向皇后申请锁宫的旨意。朝云姑姑不同意，锁宫意味着自圈于冷宫，且未有帝后旨意，从来没有哪个妃子自请锁宫的。可无奈朝云、绿衣、莹玉、小舟子等人挨个劝了一圈，秦天似乎是铁了心，最后朝云姑姑只能去乾清宫找刘公公。

刘公公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妃子小产，可以闹脾气，皇上生了怜惜之心，借机品级再调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但闹脾气闹到要锁宫确实闻所未闻。刘公公也是为难不知该不该给皇上说，怎样说，可朝云已经来找过自己，若储秀宫真的得了皇后懿旨锁宫，陛下怪罪下来，自己也得担责，思虑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如实给皇上汇报了。刘庆特意挑了午后陛下小憩起来还未开始公务的时候说了储秀宫的事，皇上听了初时有点困惑，连问了两次“她要干什么？”之后，终于明白了，他当时正坐在桌边喝茶，茶杯还未放下，就这样端着茶杯愣了好一会，最后说：“你去储秀宫传朕口谕，就说秦贵人小产后身子虚弱，需要静养，凡要入储秀宫探望的人，需得去坤宁宫请旨。你再去皇后那知会一声，让其他人别去储秀宫，皇后自己没事也少去吧，秦天去坤宁宫晨昏定省先缓一段时间，等她身子好了再说吧。”皇上的平静倒是让刘庆诧异，他跟着皇上十几年了，刘庆觉得他看出了皇上对秦天的感情，如今又觉得，他好像看错了。

这件事在坤宁宫未遇任何波折，皇后爽快得答应了下来，是啊，对清心寡欲的皇上来说，突然藏个人在乾清宫，又如此费心安排她，皇后是感受到了威胁的，即便她如今是戴罪之身，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但她也不想冒出一个宠妃成为对手，如今她自己要往绝路上走，自己没推一把也已经很不错了。储秀宫封了宫后没几日，宫内差不多都知道了，但究竟是何原因，倒是有各种版本，大家比较信服的版本还是秦贵人流产后恃宠而骄一味闹脾气，惹陛下不快，小施惩戒。只是后来储秀宫封宫长达近十个月，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这十个月里，秦天坐完了月子，身体一点一点好起来，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喜欢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有时一坐就是一早晨或者一下午。慢慢的，她也没那么难过了，也不怨皇上了，只是她仍然不想见他。秦天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早起能看见太阳慢慢升起，清晨有鸟儿欢快的叫声，午后的微风吹过，头发摩擦脸庞痒痒的。她有时和朝云姑姑下棋，秦天是个臭棋篓子，朝云姑姑的棋艺却也不错，秦天虚心求学，棋艺也有所长进。绿衣厨艺了得，尤其做江南小吃，精致又美味，秦天喜欢给她打下手，团面团，捏花样，她做的，总是一堆点心里最丑的那一个，但她也会生出一些得意。夏天的时候，秦天开始迷上画画，她小时候父亲也请先生教过一段时间，只是秦天贪玩并没有好好学，如今既画不了工笔也画不了写意，但她在画画册上很有天赋，小时候就偷偷画了很多先生讲课的画面，气得先生胡子都歪了。虽说储秀封了宫，但只禁止进却没限制出，朝云姑姑、小舟子他们均能正常出入，也时不时劝秦天出去，可是秦天却有点缺乏再走出去的勇气。刚开始封宫，有一些对皇上的埋怨不想见他，只是如今她已经不那么钻牛角尖了，她想着皇上或许也有一些无奈，或者，怕她伤心，她开始替他找理由，甚至原谅他。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迷茫，她想静一静，一个人待着，想明白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仍然没想出来要如何在宫里生活。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她却有点怕，怕出宫，怕见皇上，怕相顾无言，也怕他根本不想见她，已然忘了她，这几个月，他一次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