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珠暗赠

自那日捅破窗户纸之后，秦天在乾清宫有两点变化，一方面，以刘公公为首的宫人对她颇多照顾，每日若上值早不到饭点，也会提前送饭给她，且饭菜精致了不少，秦天甚至怀疑这可能是专门替她开的小灶。另一方面，秦天当值时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和忐忑了，皇上批阅奏折的间隙，也会和他说话，或者陪她吃茶和点心。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她当值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有时从下午便开始待在内殿伺候笔墨，有时伺候晚膳，有时，留宿乾清宫。秦天在小小雀跃的同时也有大大的担心，她知道自己逾矩了，整个皇宫，只有皇后有资格留宿乾清宫，别的嫔妃侍寝结束都是要回自己宫殿的。不过秦天并非嫔妃，不需遵守宫内为各嫔妃制定的各类规则，但她如今以女官之身常伴君侧，不知又招多少人记恨。

说来皇上的后宫嫔妃并不多，皇后柳知琦为吏部右侍郎之女，想来吏部右侍郎柳澈为皇上登基也出力不少，只是皇上登基两年多了，他还未升迁，皇后只有一女昭阳公主，曾育有一子，似乎未及满月就夭折了，之后一直未再生育。住在永宁宫的宋妃宋媛是宁王周竬舅家庶出表妹，宋媛出身浙西宋家，家财万贯又是皇亲国戚，虽是庶出也不大会嫁予当时并不受宠的皇上为妾，其中弯弯绕绕，秦天也想不明白，宋媛入潜邸后听说很是受宠，育有一子，就是如今的二皇子周锦，大约有七八岁了吧。住在雨蝶宫的冯昭仪也是皇上入宫前哪位王叔送的，膝下并无子女。皇上登基后为先皇守孝一年，承平二年将都察院都御史杨秀义之女杨淑茂和英国公张达之女张令仪，杨淑茂入宫即被封为珍嫔，次年诞下三皇子周鉴，晋位珍妃，张令仪入宫被封为英嫔。如此算来，皇上后宫也没有多少妃嫔，那些在前朝后宫发生的耸人听闻的事件，本朝还未发生。

秦天一方面盼着皇上晋封自己，这样她就彻底拜托了罪奴的身份，且有了级别，以后行事多少会方便一些。另一方面，秦天观察着，皇上也不爱往后宫跑，若真有了封号住在宫里，怕是见皇上的机会会少很多，她又觉得现在这样以女官身份伴君侧，也很不错。然而秦天终究还是拿不准，拿不准皇上不给她封号的真实原因，是还没想好，或者她的身份多少有些敏感，又或者其实并没有很喜欢她，只是一时兴趣，而皇上不想因这一时小小的兴趣去晋封一个先皇御笔亲定的罪奴。但无论怎样，秦天如今的际遇比之前好了太多，她想替父亲查明真相，救回兄长似乎也有了曙光。秦天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是有生以来最听话最乖巧最有眼色的，秦天的目标是成为那种可以让皇上色令智昏的宠妃，然后让皇上替自己翻旧案，救兄长。想到这，秦天觉得夜宿乾清宫逾矩这件事似乎也不那么关键了。

是夜，秦天大概是这个月第三次留宿乾清宫了，次日晨起，皇上已然起身，她还在被窝窝着。皇上生母是低阶妃嫔，先皇子嗣众多，皇上并不受宠，幼时过得并不好，所以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秦天不知皇上在嫔妃宫殿晨起时如何，在乾清宫，他很少叫宫人进来伺候穿衣，一般都是自己穿好里衣，再去隔间穿戴外常服冠帽，刘公公也会一早在那里等候。但皇上对秦天很是贴心，晨起动静很小，有时候她甚至都没听到，等睁开眼睛，皇上早已上朝去了，这日不知怎的，皇上一坐起来，她就醒来了。

周翊正在整理衣物，突然回头看见秦天左手拳头攥着，他轻笑了下，又坐在榻上，问她：“你握着什么好东西？”秦天突然顽皮起来，说：“陛下的好东西。”周翊诧异，四下环顾了下没觉得自己掉了什么东西，他看着她小巧的鼻子，微撅的嘴巴，和粉粉的拳头，突然就好奇起来，用手抓住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拳头。一粒小小的珠子躺在她的手心，他拿起珠子端详了下，珠子上有一个穿线的洞，他认出这是自己挂玉珮绳子末端的珠子，他又放回她的手上，说：“你喜欢珠子，朕正经送你一串，怎么还偷偷摸摸从玉珮上摘。”她辨别道：“奴婢没有偷陛下珠子，是陛下自己掉了奴婢捡的。”她坐起身，手里举着珠子端详，忽而出声：“陛下送给奴婢吧？”他点了一下头，又起身准备去侧间着装洗漱，不料被秦天拉住了胳膊，她眨巴着眼睛问：“陛下所赐之物均得登记造册，这个要不要也过册子？”皇上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忍，想她的幼年也是掌上明珠，比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可过得好多了，什么珍奇珠宝没见过，道：“你喜欢就留着，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用过账，回头朕从私库里选一串珠子送给你。”她乖巧地点头，又把珠子攥回去，想着不过账，那可不就是明珠暗赠，一时喜滋滋，嘴角自然上扬，皇上看她开心，一时心情也不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回头你跟着刘庆去朕的私库挑珠子吧，这会可得把朕的胳膊松开，不然朕可要早朝迟到了。”她赶紧松开皇上胳膊，起身准备穿衣伺候他洗漱，不料他将秦天按了回去：“你好生窝着看护你的珠子吧，朕就不劳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