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往事)
已经亮起路灯,橙黄的光线照到车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清身边那人的婀娜身影。
宋景川最后还是决定换一个话题,“你累吗?要不休息一会儿,我来开。”
周舟摇摇头,“没关系,我习惯了。以前每天上下班都开两小时的车。”
她上班的小镇,离家有些距离。
但那时她奶奶爷爷都还在,每天回去再晚,都有热菜热饭等着她,也就没有想在外面租房的念头。
她开车猛也是那时候养成。
老人家是一定要等她回去了才开饭的,知道有人等,那种迫不及待到家的心情,开车的时候便带了出来。
后来家里没人等了,但习惯却一直改不了。
周舟:“你可以玩会儿手机,或者睡会儿觉,等到了我叫你。”
宋景川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便不再说话了。
车内一时间只有轻轻柔柔的歌声。
“无需言语,无尽浪漫,无限可能的夜晚——,让蜡烛代替所有灯,让音乐代替话语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有可能的夜晚》
宋景川借着夜色的掩饰,偏过头,用余光偷偷打量周舟。
她的神情很淡,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就像沉浸在歌声中,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总之是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他还是觉得车内的气氛实在太美好了。
宁静的,温馨的,让人充满遐想的,和这歌里唱的一样——无限可能的夜晚。
就像淋过大雨后,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中,温热的水,从皮肤传到骨肉,又蔓到心脏,最后染到灵魂……
而与此同时,周舟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奶奶是今年过了春节去世的,半夜起来上厕所,摔了一跤。
周舟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早上推门进去的时候,人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连医院都不用去,直接叫了她儿子,也就是周舟的爸爸,回来料理后事。
东西都是现成的,老人家很早就准备好了。
停灵三天。
周舟每天看着躺在冰棺里的人,面容平静,安详地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心头总有种荒诞的感觉。
明明前几天还笑着说要带她去摘草莓,怎么一下子人就没了。
又觉得自己当时就应该带她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还能好起来……怎么就让人放进棺材里了呢?
就算……就算不能好起来,好歹让医生看看。
她是怎么去的?
是突发疾病吗?心梗?脑梗?
还是只是闪到腰,摔到腿,不能动了——活活……冻死的?
溪城的倒春寒比寒冬腊月还冷。
她记得那天睡前她开了空调,又抱着热水袋才觉得暖和些。
她的奶奶就在漆黑的夜里,冰冷的地上,孤零零地躺了一夜吗?
她走到时候冷吗?去的时候痛苦吗?有想到她吗?
脑子好像不转了,但又好像有很多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里。
眼睛很痛——
四肢很痛——
心……也很痛——
结束的时候,她大病一场,高烧了好几天。
她妈妈说是老太婆阴魂不散,缠上她了。
她倒希望如此。
分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
一个农村的老妇人能有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人能分。
女儿去的比她还早,丈夫是去年她送走的,唯一的儿子不提也罢……
儿媳妇早就不是她的儿媳妇了。
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女。
所以全是给孙女的,一栋破旧的二层楼房,一张几万块的存折和一些零零散散的首饰。
儿子料理完后事就走了,回了别的女人的房子。
儿媳看着往日的情分,帮了三天忙,屁都没拿到,最后也骂骂咧咧地回了隔壁的房子。
碍事的老太婆终于走了,没两天,她便和外头的男人领了证,带回了隔壁的大房子里。
那是老太婆和丈夫辛苦了一辈子,攒钱建起来的大房子。
原本是给儿子的,只是儿子不争气……
带回来的男人还带了一个小拖油瓶。
那孙女怎么办呢?
她可怜的孙女哦——
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命苦哦——
没有爸妈疼爱,连相依为命的奶奶都早早走了。
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活下去哦——
周舟怎么活下去?
她从隔壁的大房子搬到破旧的小二楼里。
二楼早就成了杂物间,东西多的连个下脚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