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往事)
周舟和宋景川的第三次见面,就在他们认识不久后,又一个下雨的傍晚。
梅雨季节的溪城,总是少不了淅淅沥沥的雨点。
那时她正打着伞,拖着个行李箱,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辆白色的卡宴,缓缓停在她的身边。
“Hi!阿舟。”宋景川摇下车窗,声音轻快地冲她打了声招呼,“我正准备给你发微信,请你吃东西吧!顺便把上次借走的伞还给你。”
周舟扬了扬伞,露出一张娇嫩的脸庞,只是鼻头泛红,睫毛湿润,连声音里都带着流过泪的痕迹,“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出门,就不和你一起吃东西了。你把伞给我吧。”
宋景川这才注意到她脚边的行李箱,关切地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周舟这模样,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猫,被连续的阴雨打倒了,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但看到有人经过,还是强撑着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宋景川自然是不放心的,语气里都带着些急切,“就让我送你吧!”
没想到她却突然笑起来,眼角还是红的,但圆圆的眼眸浸上了笑意,“你放心,我只是心情不好去旅个游,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我陪你去吧!”
这话一出口,车里车外的两个人都愣了。
宋景川急忙解释道:“我是说我刚回国,也正想找地方走走。要是方便的话……就带上我吧。”
四目相对,他连请求声都小了下来。
——
还是那辆熟悉的电车。
宋景川已经知道了这个车的名字——芭蕾猫,一个可爱到会劝退很多男性用户的车名。
但他却觉得很适合她,一只可爱、粉嫩的小猫。
他没想到周舟会答应他的请求,所以尽管坐进了车里,也总觉得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不敢说话,怕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幻境。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但亮光还没完全消失,这时的天空是一种接近墨色的深蓝。没有人说话,车内的气氛安静得连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周舟觉得太过安静,就打开了蓝牙音乐。
“不记得喝了几个,反正你不能开车,钥匙在这插在车上,我就看着办吧。”
——《夜车》
曾轶可那绵软的声音便在车内静静流淌起来。
她看了一眼从上车后,便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的宋景川,只好自己先起头,“我们聊点什么吧!”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轻柔,语气焦灼,“你刚才哭了吗?为什么?”
周舟皱眉,还不如不说话,真是个小屁孩,就会瞎打听。
但也许是宋景川的目光太真挚,曾轶可的声音太撩人,亦或是漫漫的长路太寂寞。
就像刚才头脑一热,答应带上他一样,她又忍不住考虑起回答这个过分私密的问题。
登门槛效应,一个人一旦接受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便可能接受一个更大的请求。
最后她还是清了清嗓子,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回答道:“今天是我奶奶的百日。”
说完她又想起他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经历,便不放心地问了句,“百日,你知道的吧?就是人去世后的一百天。”
溪城的习俗,人去世后第一百天,要在家办道场以示纪念。
“知道。”宋景川点点头,他不仅知道,还参加过一次。
那时他刚被带回宋家后不久,还没去国外,正好赶上陈琴语的父亲去世后的百日。
他作为陈琴语名义上的儿子,自然也要跟着去的。
场面很热闹,十几个道士在家里吹拉弹唱,亲戚朋友闹哄哄地聚成一团。但他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些影影绰绰的打量和交头接耳的私语。
“节哀。”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宋景川低低地安慰了她一句,又好奇的问道:“那你没去参加吗?”
这种活动一般要持续一整天,晚上还会大宴宾客。
“没办。”
周舟是想办的,她奶奶留给她的存折里还有些钱,放着没什么用。老人家在的时候就信这些,把钱花在这上头也不算浪费。
但她爸爸不想回来,她妈妈又嫌太吵。
总之是没办成。
对于这个回答背后的原因,宋景川不知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
犹豫间,车内的音乐换到了下一首,仍是曾轶可软绵绵的嗓音,只不过这次还带了点粘腻的甜,就像夏夜潮湿的风,吹到了身上,黏答答,湿乎乎。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这时天刚好黑了。”
——《有可能的夜晚》
阴雨天,天黑的早,外面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