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
“是臣的错。”
“裴相还说要给我牵线,自荐了裴氏儿郎做我皇夫。”
“是臣的错。是谁?裴时南?他不行。”殷恪的声音陡然高了半度。
“你都抱着你的佞臣名折戟沉沙了,你还管得了什么?到时候,不管是塞给我阿猫阿狗,阿牛阿猡我不都得受着。”
对不起啊,裴将军,我不是说你是阿猫阿狗阿牛阿猡,长乐在心里默默道歉。
“不会的,朝臣不敢这么寒碜陛下的。”
“怎么不会,那你说,谁合适?”
这可真真问住了殷恪,在他心中,谁都不配。
见激将有用,长乐趁热打铁,“还有啊,我既是女皇,开枝散叶责任重大,我得同皇夫多生几个孩子,一个不够,两个不多,三个堪堪,四个……”
“够了!”殷美人的警告意味已然颇浓。
许是上天亦觉得她说得过分,一道更响的雷,直接劈在窗外。
“啊——”她终于知道害怕了,捂着耳朵,往地下赖去。被殷恪拉了回来。
“别坐,说了地上凉。”
“那我坐哪儿!”她公主脾气也上来了,环顾四周,刑部选的牢房空荡荡,甚至连枯草堆都没有。
确然,没有让女皇下脚落座的地儿。
殷恪认命地捏了捏眉,“坐臣腿上吧,陛下轻点,臣还有伤。”
长乐才止住了泪,如愿以偿,小心翼翼挪至他腿上,勾住他的脖颈,委屈兮兮道:“你不抛下我了吧。”复又点头总结道:“果然,嘴甜心狠,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无往不利。”
这句话,还是殷恪教她的,嗯,教学相长,栽在自己学生手里,不亏。
生平第一次,中招美人计的殷恪没好气地哼唧:“陛下心狠,臣是见识到了,为了扣下臣,那真是拳头大棒劈头盖脸来,又说臣背信臣弃义的,又骂臣沽名钓誉的。至于嘴甜,恕臣不敢苟同。”
长乐揽过他的俊脸,狠狠往脸颊香了一口,“不甜吗?”
……
“甜。”
一川冬雨外,祁国国君和他的心腹幕僚,忧心忡忡。
“陛下,看三殿下的意思,是不打算回国了。”幕僚道。
“呵,果然,温柔刀,刀刀致人性命。我这最冷情冷性的儿子,居然也逃不开一句为情所困。”
幕僚皱眉:“先前筹谋这般久,搅乱承国战情,涉足承国宫变,甚至在更早些时候,助推宇文汲登上皇位,都是为了让这承国更乱些,宇文汲、宇文苑乃至以裴氏为代表的世家大族三派势力纷争,咱们祁国能更好地坐收渔翁之利,以图收复兼并大业,没想到,居然被三殿下一一化解,甚至借力打力,加速了宇文汲的垮台。到底是凤子龙孙,完全承继了陛下的风采。”
“不过还是陛下棋高一招,一举双得,如此迅疾的遽变,也同时迫使三殿下,从幕后来到台前,逐渐暴露了自己,他作为前臣,在明面上帮那公主越多,招致的猜忌和仇视越多,功成之后,他留在宇文苑身边的机会也越渺茫。”
祁帝悠悠叹气,“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不仅明白,他还想做得更好,你以为裴氏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弹劾倒他,你以为那区区村妇能这么顺利告发他,不是他故意为之,谁也做不到。他要的就是失败,要的就是众口铄金,万劫不复。这样,他才能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一人身退,而宇文苑的江山得固。多么完美的杀身成仁。我这没出息的儿子,是爱惨了宇文家的姑娘。”
幕僚说:“本来,我们可以借着假死,顺理成章带回三殿下,两全其美,两不亏欠。却偏偏夜长梦多,横伸枝节,眼下棘手的是,三殿下,似乎被这丫头片子蛊惑勾引住了,真的下定决心,要留在承朝了。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祁帝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他,他既是朕选定的继承人,那他的人生,就再也不属于他自己。放心好了,还有裴氏,这个家族,是绝对不会作壁上观,拱手相让唾手可得的皇夫之位的。那宇文苑一个弱女子,当上女皇也会是个摆设。要紧的,从来是皇夫。爱情算什么,谁的血脉得以延续皇祚,谁才是最终的赢家,而裴氏,不会退让。”
祁帝背手望天,透过潇潇冷雨,想起了故人。“我这儿子,倒像他阿娘,儿女情长,终至功败垂成。”
一个父亲,耐心地等待亲子的失败。正如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冷眼旁观他的失败。
兰殷,残酷的现实会教会你,爱情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祁帝不知道的是,在他思考殷恪之时,他同样在审视他的父亲。
长乐起身,黑斗篷滑落,一袭殷红的朝服,在暗室中,璀璨夺目。
百鸟朝凤,十二章纹,是登基大典的朝服,显然,典礼毕,她就匆匆赶来。
殷恪凝视着她。
长乐以为他要说她,她记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