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陵·莲生百里
他对你忘情,是为人不义,联姻是四皇子暴毙引入的死局,仓促而绝人性,他虽无辜,到底不可怜,无论如何,他都配不上我的临湖。”
热气腾腾的红樱糕新鲜出炉,他极给面子地吃了三盏。
“湖湖,你想没想过离开崔府,离开晋阳城?”他问。
“什么?”临湖显然不解。
“我是说”他放下盘盏,转过身来,拉住临湖,一如幼时每每语重心长劝说临湖,蛊惑而颇具情理。“现下群雄并起,战事复杂,晋阳城不是固若金汤,你随着二公子的军队走,会更安全。”他顿了顿,颇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道:“当然,你带上崔家老小走,二公子也养得起的。”
他知道,他的临湖最是心善,即便崔家娶了个门楣甚高的佳妇,却自卑心作祟待临湖并不好;即便崔恕己对孟含心的死耿耿于怀,无能又迁怒妻子,但临湖,还是愿意带他们走的。
至于那个文弱又自大的崔恕己,暂且还得留着,他手头的证据尚不足以让承国公动心换婿,为了万无一失、一击即中,隐忍是眼下惟一法门。
临湖却拒绝了他的提议。“莲生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安危着想,跟在二哥身边,定然是最安全的。可是我不能离开晋阳城。我走了,晋阳城的百姓怎么办?几十年来,对于他们来说,承国公府就是他们的保护神,宇文氏就是城中百姓的定海神针,阿耶和哥哥们已然外出征战,那么,我作为宇文家的女儿,就理应留下来守卫这座城池,这片封地。人心稳,则城邦固,如果我走了,他们不会认为是暂时的战略放弃,而会认为是永永远远、彻头彻尾的抛弃,激起仇恨,引发哗变,那么,这座龙兴之城,将会轻而易举为敌军所用,反而成为让阿耶和哥哥们腹背受敌的一块荆棘之地。”
分析得思路明晰,头头是道,显然是将门虎女。
他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同临湖说了太多天下大势,眼下,天下第一说客,亦劝说不动她。
他犹不死心,温柔劝道:“没有说放弃晋阳城,城中守军还会加强,粮草亦是充足。”
“可是不得不承认,我留在这儿,效果会更好,莲生哥哥,是不是。”
他抿口不言,临湖说得一点没错,他无法反驳。
世间能让他让步的,只有宇文临湖,最终,他只好耸肩,缴械投降。
不走便不走罢。
掏出个锦盒搁在临湖手中。
“什么?”她笑问。
“胭脂。”他说得义正言辞。
三个月后,晋阳城果然被围了。被围第三十二天,连下了五日暴雨,城中暗流涌动,百姓纷纷揣度天降不祥,宇文氏兵败如山,甚至宇文氏已全族撤离谣言甚嚣尘上之时,是宇文临湖登楼高呼,慷慨陈词挽住了颓势,稳定了人心,成功等来了十三天后,宇文攸派来的援军驰援。
“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慷慨激扬地说了三千言,那些妄图攻讦她作势的小人个个哑口无言,楼下之人无不臣服拜服,甚至欢呼跪谢,小的从来不晓得,公主殿下有这般辩才。”
他头也不抬雕琢着红宝石,浅浅一笑,对大惊小怪前来复命的兵士说,“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再之后又是整整两年的别离,临湖忙,他也忙。世人罕知,承国公是个谦逊而多疑的性子,一团和气的儒帅形象下,是身居高位后越发严重的疑神疑鬼。越来越多的投奔者反而驱使他仅仅信赖于血脉之联,横空出世的临湖,当仁不让地,被父亲委以重任。
她去了北地。而他随二公子,激战在南麓。
但她的消息从来没有断过,从邸报、战报、甚至家书,都能看得出临湖的忙碌。
还有来自他的缇营卫的线报。
他知道,她修缮了绥安城的旧楼,力排众议,革新了城里的风俗,从女子不可出门,到可覆面出门;
他知道,她最好的玩伴,最信任的朋友之一——贴身侍女碧桃在启光三年出嫁了;
他还知道,她在外出巡城时捡回的受伤黑额红腹山雀,最终伤重不治,死在了她的书桌前。
其实山雀,在她的悉心照料一年以后,已然有好转的迹象,甚至可以蹦蹦跳跳在她桌案上,啄食掉落的酥酪,但或许,还是北地的酷寒过于凛冽,山雀终于死在寒冬,萎谢的羽毛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她哭得伤心,一如当年的麋鹿之死。
读线报至此,他的心弦忽然嗡地一震,麋鹿之死后的临湖,命运急转直下,她后来同他感慨,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示。
现在,又一个小生灵在她面前逝去,以她柔软的性子,难免不会再次陷入自责自伤的漩涡。
指望谁能宽慰她?难道是崔恕己那个废物?
他想去北地瞧瞧她。
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寒,阻隔了他的去程,本来一月有余的北上之路,走了整整三个月。
阳春三月,北地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