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火重起

是有些吃惊。

贺兰晏拿了本书靠在床头，咳了几声，见祈香终于抬眼看他，便拿书卷敲了两下床铺，示意她坐过去。

“新去的梳头宫女，纨纨用着可还好？”

祈香瞄他一眼，便是不好，殿下还能把莺儿还给她么？脸上却是笑笑，“好着呢。”

贺兰晏又道：“原先那个手脚不干净，孤将她逐出宫了。”

祈香心道莺儿也是可怜，被藏在外头不说，太子殿下还给她泼脏水。

白日吃多了蜜饯，祈香夜里渴醒，芳姿倒了杯水送过来，小声道：“娘娘，方才听人喊走水了，瞧着像是皇子院。”

祈香的困意立时没了，起身下床到庭院里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惟见一处火光冲天，的确是皇子院的方向。

此时宫中各处都落了钥，不便出门探听。次早过去一看，烧的是九皇子的住所，发现得早，人倒没事，只是几间房烧空了。

宫人说有人不慎碰翻了灯烛，火先燎到帐幔，这时节天干，帐幔连着木柱，整间房便跟着烧起来了。

九皇子坐在廊下不吭声，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二十九缩着脖子，挨在一旁，他昨晚留宿在此，睡得沉，被烟熏黑了两只鼻孔，九皇子将他抱出来的。

祈香问他：“你怎么不回去？”

二十九蔫蔫地摇头，“我陪着九哥。”

祈香听宫人话里意思，似乎是埋怨九皇子不小心，更有甚者，说他早有前科。九皇子虽封了怡王，皇子院这些惯会见人下菜碟的宫人们却极少因此高看他一等，甚或将他当作皇后的眼中钉，避而远之的。

祈香心道这火起得不是时候，怕是要惹人猜疑，正想着，忽见谢千峦出现在门口。

谢千峦大步穿过庭院，见祈香在，面色讶然，行过礼，禀明来意：“殿下吩咐我来接怡王与二十九皇子，此地屋宅焚毁，修缮尚需时日，殿下的意思是请两位暂住千事殿。”

二十九一听乐了，脸上有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神气，拉起他九哥就说要走。谢千峦解下披风，给九皇子披上，领着两人往外走。

二十九自有住所，为何不将怡王安置到他那里，而是让他二人迁居千事殿？祈香心中千头万绪，一回含茵殿便叫芳姿出去打听。

芳姿回来说：“娘娘，奴婢听说八皇子当年便是葬身火海，八皇子与九皇子住一个院儿里，皇后恨九皇子纵火害死八皇子，当着陈采女的面给九皇子灌下毒药，没想到九皇子命大没死成，而是傻了，陈采女则是吓疯了，”芳姿顿了顿，又道，“有人说这回的火没准儿是皇后叫人放的，给八皇子报仇。”

祈香越发疑惑了，按此说法，皇后与陈采女结仇不只是当初孕中皇帝背着她临幸陈采女，而是八皇子死于九皇子之手，果真如此，倒真是陈采女母子先欠了皇后，前回梧叶的事，皇后怎么会忍气吞声？且她若有意为儿子报仇，何至于等到现在？

“九皇子当时几岁？”

芳姿掐着指头算了算，“一岁多，不到两岁。”

祈香无语道：“一岁多的孩子有本事纵火？”

芳姿也以为离谱。

无论如何，皇后与陈采女母子的恩怨是越传越邪乎了。贺兰晏此时将九皇子接到千事殿，是想摆出姿态，免除众人猜疑？

祈香觉得昨晚的火要么是意外，要么另有其人，皇后与太子母子同心，倘若这纵火真是皇后指使的，太子心中应当有数，何必再故作姿态？九皇子无依无靠，便是死了也没人在意，宫中众人怕得罪皇后太子，不敢多说什么。

这火同样是太子传里没提过的，祈香免不了又想到薛若痕，不知可与他有关。听说他拼命解救被困的百姓，她以为他已经悔悟，倘若这场火是他安排的，那便是她低估了一个濒死之人的求生欲。太子传出自他笔下，他知道的自然比她多。他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那头倒是风平浪静，隔两日去千事殿看看贺兰晏，其余时候在奉坤宫里待着。

这日祈香去千事殿，二十九兴奋地要她多留会儿：“七哥请了巫师作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