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
林崖担心吵醒书房中休息的二人,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饶是如此,陪在李牧身边的秦萧萧耳朵亮得很,林崖一进屋,她就听到了响动,迅速坐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崖,想看看他带来了哪位大夫。
林崖身后没有人。
秦萧萧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左手从李牧瘦削的手中抽离出来,走到林崖身边,挡住他带进来的烛光,避免亮光照醒李牧。
大夫呢?秦萧萧张着嘴不出声,仅用唇语向林崖问道。
林崖无奈地摊了摊手,轻叹了口气,表示没能找到大夫。
“点烛吧,我醒了。”李牧的声音微弱而清晰地在他们身后响起。他受头风折磨,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见秦萧萧守得太累,便装着在榻上假寐,好让秦萧萧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李牧既然醒了,秦萧萧和林崖没有必要再压低声音避着他说话。林崖点上灯,命人添了壶新茶送来,又要了一盒糕饼,一屉清粥小菜。待到食物香气扑鼻而来,秦萧萧才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饿得不行了。
林崖虽然饿着,但是正事要紧,屏退众人后,他趁着李牧精神尚好,将派出去请太医的两路人马带回来的消息禀告于李牧。
关山度那头去了济民医馆,未进医馆,就见到门外贴了张大大的告示,言明小神医李少赓云游采药,尚未归来。告示前面围满了等待小神医诊病的病患及其家属,关山度从他们的叹息声中挤进去,挤到医馆里头,才问明白李少赓迟迟未归的原因。
细究起来,是运河壅塞、粮船难行的缘故。李少赓在十日前送出的信里说已经启程返回,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马车走到半道,遇上了附近州府买不到米粮外逃的饥民,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再不能往前走动一步了。
济民医馆是这个情形,去请太医的那头,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情状。
李牧如今已是皇太叔,地位超然,等闲不能与昔日做光王时相提并论。去请太医的侍从向宫中禀报了光王有疾,需要延请太医诊治的消息,宫人们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去了太医院。
到了地儿,找了一圈儿人,却发现太医院空空如也,所有的太医都被马一贽拉去大明宫为皇帝李桢诊病了,能够派的上用场带回王府替李桢诊病的大夫,竟是一个也没有。
林崖担心着李牧的病情,李牧听罢,忧心的却是另一桩事——天大的事。
作为经历过几任帝王更替的皇子,李牧比任何人都清楚马一贽把所有太医叫去大明宫的隐藏含义。这表明,当今圣上性命垂危,将近弥留之际。马一贽之所以将太医们全部叫去大明宫,一是为了方便请脉开方,二是为了防止皇帝病情外泄。
一旦龙驭宾天,马一贽作为皇帝的跟前人,势必最先知道消息。紧接着,就该命人请身为储君的皇太叔李牧进宫,在灵前即位为帝。李牧强撑着头中巨痛,有心无力地想到,以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亲自走上宝座。
马一贽在宫中盘踞多年,党羽众多,倘若不能在即位之初向朝中文武百官表明自己胸有乾坤,英明决断,势必有大批朝臣迫于马一贽的淫威,投诚于他。到那时,李牧再想收复臣民对自己的信心,可就难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偏偏在这时,李少赓和能用的太医一个也不在。少了妙手回春的大夫,如何能尽快压制住头风之症,以康健之身堂堂正正地走进大明宫中?
李牧将自己的担忧如数告诉了秦萧萧和林崖,时也命也,他虽然躺在榻上,却心属天下。如今他能做的,只能企盼他的头风之症能赶在皇帝驾崩之前有所好转。
听了李牧的分析,林崖脸上显出挣扎犹豫的神色,思考再三,他放下手中的碗筷,从怀中取出一个粗粝的小木盒,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谨慎地放到李牧面前。
不等秦萧萧和李牧发问,林崖自个儿把盒子打开来,露出藏在里头的棕黑色药丸来。
“这是什么?”秦萧萧头一回见到这样模样的丸药,不知道林崖此时把它拿出来要做什么?
这东西,秦萧萧不认得,李牧却是认得的。不止认得,他亲眼见过自己的父亲兄弟服食过这些丹药,之后他的侄儿也服用起丹药来,吃着吃着,李桢将自己断送在大明宫中。
李牧沉默着没有说话,脸色阴沉了下来。林崖知道李牧素来不喜方士山言野话,不信丹药长生之道,他跪倒在地,磕头以告:“王爷,我知道您不信这个。可是去了宫里的侍从不中用,没能请到太医,倒是在太医院遇上了道士轩辕集。轩辕集听说您犯了头风病,给了府里人这枚丹药,说对您的病有奇效。吃了它,不出半个时辰,您的头就不会疼了。”
林崖还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请罪:“本来我不敢把这东西拿出来的,听您说现在情况危急,这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大着胆子将这丸药拿给您瞧,望王爷恕罪,恕罪。”
林崖说得情真意切,在一旁听着的秦萧萧尚且十分动容,何况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