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5)
不知何时政事堂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雪籽裹着朔风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棂上。
陈省明提及李岂之的时候一室寂静,唯独一盏博山炉悄悄升着袅袅青烟。
“太后口谕,请李使尊移步养心殿。”
王福全适时打断了让人窒息的沉默。李岂之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王福全,躬身道:“烦请大人带路。”
养心殿外梁安一把年纪站着等候听召。
林有道不知是没来还是已在里头了,李岂之侧目看了好几眼,见梁安脸色如旧才略微放下心来。
“请李使尊在偏殿稍作等候。”
如此,倒是不奇怪了。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偏生下着小雪,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只剩细碎的几抹稀稀拉拉地落下来,看起来萧索又冷寂。
李岂之强迫自己不去看候在一边的梁安,提着下摆一头跟着引路宦官进去了。
禁宫红墙黄瓦,端得一副华丽庄重模样,但此刻仿佛被雾蒙的雪光轻轻笼着。
御史中丞赵静然一手拿伞,一手提着食盒,还没上殿,远远的就见梁安跟晒蔫了一样低着脑袋。
“梁相公。”
老人家身子骨不大行,赵静然几步上前,正欲搀扶坐下。
“先吃点吧,您为此事斟酌数日,如今有林相公在,倒也不急于一时了。”赵静然将伞塞给梁安,一手已然打开饭菜温热的食盒取了水。
“为了齐王殿下那事儿,赵大人辛苦了。”梁安笑了一下。
赵静然手上动作微顿,随后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是下官分内之事。”
赵静然抹了一把脸,压低了声音:“如今此案已有眉目,下官恳请梁相公……”
未及赵静然说完,那头林有道就沉着脸色出来了。
“依你看,谏院是什么说法呢?”上首太后懒怠地歪在一边,声音有点虚浮。
帘外李岂之神色一愣,斟酌道:“有林相公在先,谏院大抵不敢明着反对。臣认为,可以查。”
帘后传来几声笑,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吗?齐王殿下现在江宁府,还给老身捅了大篓子。谏院保不住他,老身也保不住他。”
“娘娘的意思是……”李岂之不敢说了。
江南稀落的花阴里,谢怀英坐在亭中斟茶。
“小公子的意思是这次齐王殿下必定摔个大跟头?”对面坐着的杨府判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谢怀英低头盯着茶盏上的一层雪白浮沫,唇边忽然带起一抹笑,问:“宋大人近来可还安好?”
杨府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声:“托齐王殿下的福,并无大碍。”
那就是了,宋景堂是齐王的人。
谢怀英身上有伤,不得久坐,偏生不能让杨府判看出异样,只能先开口:“谏院和太后不会让齐王殿下出事,眼下御史台想要做的事恐怕难上加难。”
杨府判若有所思,末了起身作揖,道:“多谢小公子指点提拔。”谢怀英抬眼看他,眼中一片晦涩不明,只是笑道:“不必谢我。”
宋知同齐王正面交锋过,此刻正被关在客栈里无所事事,青岑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江宁府哪里的糕点好吃。
薄薄的阳光自打开的窗棂铺陈进来,点点金光雀跃着。宋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螺口巷那案子还没结果吗?”
“没有呢。”青岑托着腮帮子闷闷不乐,他也想出门,而不是盯着这座碍事的屏风陪宋知解闷。
“依我看,那书生也不见得和宋景堂关系多好。否则也不会和谢怀英搭上。”宋知说得头头是道,“不过各取所需也可以理解。诶,那本册子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青岑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像是极度吃惊,过了一会儿又闷闷开口,“哦对,你不识字。”
“难道你认识字?也对,谢家的仆从也该识字。”
青岑哑然失笑,突然想起以前和谢怀英在青川玩闹的年岁。廖家与青川谢氏交好,他总跟在谢怀英身边,所以经常有人把他当成谢怀英的侍从。
起初还会反驳一两句,每每如此便也就习惯了,廖青颜离世后更是如此。
廖家式微,偌大的云都,靠他自己寸步难行。
青岑忽然不吱声了宋知还有点不适应。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窗外俨然有序的屋舍,忽然叹息:“明天就看不到这些商铺喽。”
蜿蜒的内河宛如锦缎舒展绵延,几艘乌篷船点缀其上,像是画卷墨点。
行人如织,新抽的柳枝交错成行,一幅安宁美好的画卷。
“来人!给我抓住他!”
不高的歌楼上,富绅指着楼下逃窜的书生厉声喝道。
打手忽而从天而降,人群惊得仓皇四散,惊叫声此起彼伏。不消片刻那书生便被抓住,赫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