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味
李承煦回军营这天,恰逢入秋,他院子门前那棵枫树上的叶子也渐渐变黄。
虽说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临出发前没能等到想要见到的人时,他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失落。
他并没有改变自己想要求娶她的心,只恨自己人微言轻,还没有能力求得她。待之后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他便回京求皇上赐婚。
圣旨一颁,什么假姑侄,什么未婚郎婿,都滚一边去。
到时,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嫁。他娶了她后,可以等她,等她回心转意,等她发现他的好,只要能确保自己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怎么样都好。
心中是这样盘算的,可到了离别之际,想起自己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她,李承煦还是不免难过。
他只是想她到跟前摸摸他的马,送他一句平安的祝语,再多看他两眼,告诉他等他回来一起去喝茶。这么简单的愿想,如今竟也成了奢侈的妄想。她何以残忍至此?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亲人送离,梧桐树老,少年身躯挺拔,背着行囊,马蹄轻响,一路远去。
李承煦那边刚走,这边李清正派出去调查温言的人便有了信报回来。李清正拿着信报并不急着看,他先是进屋换了一件衣裳,走出时咳嗽了几声,又喝了两口温茶,才徐徐将桌上的信件拆看。
一目三行,越看越急,看到最后,他竟一口血咳了出来,血晕染在信件上,红了“凰州”二字。
温言扶着头躺在榻上,她本是称病没有去送李承煦,却不想躺着躺着头竟真疼了起来。
前两日李清正提醒了她,她的“未婚郎婿”一年守丧期快要过了,也就是意味着,她能待在锦京的日子不多了。
十年前,父亲被陷害之际,她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也怕连累了他们,便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一边积攒力量,一边期望风暴过去。八年的养精蓄锐,她暗中观察何人可为她所用,直到两年前凰州知州温起实进入了她的视线。
温起实是父亲的同乡好友,当年一同与父亲在乡读书,一同入京考试,多年来一直与父亲有联系。彼时温起实的嫡二女游园时不慎落入湖中,竟一命呜呼了。她便让他将自己的嫡二女的身份借予她,助她入京。
她当然不会嫁给那个“未婚郎婿”,自己现在的打算是加紧收集萧晋辰的罪状,然后扳倒他,还父亲清白,还全家在天安宁,再之后,她便假死,脱去温言的身份,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为自己活一天。
窗外秋风狂舞的声音打断了温言的思绪,她起身走到门口,抬头望天,天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明明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打个盹的功夫老天爷就翻了脸,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姿态。
这时有侍女过来通传:“国公爷请姑娘去书房一趟。”
温言挑眉,李清正鲜少单独见她,难不成他发现了李承煦喜欢她的事情?
她换了身官服去书房,叩门进去后行了一个礼,“请兄长安。”
“坐到这里来。”
李清正的目光在温言身上巡睃,眼神深不可测,但他却笑得温和,“你不叫温言,对吗?”
温言顿了顿,也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兄长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无尽的虚渺;另一个,则是赤裸裸的探究。
“我派人去尚州查你,探子回报,前年三月,尚州知州温起实的嫡二女在游园时不慎落入湖中,久睡不醒。就在大家以为她死了之际,去年二月,她便出现在了春闱上,之后一路过关斩将,一举考中了太学直讲一职。在这之前,传说温言虽不至文墨不通,但离考中京官尚还有一大段距离,换言之,她不能考中。”
温言气定神闲:“兄长有所不知,自我跌入湖中醒来后,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书中经文正理,凡目之所及,看一遍就能记下,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后来我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待在家里苦读诗书,这才算学有所成。”
闻言,李清正只是微微一笑,他并不急着说些什么,而是回身拿了件青绿绣莲缎面衣裙出来。
他将衣裙递给温言,“你知道这件衣裙是谁的吗?”
温言接过来认真端详,在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身衣裙后,摇头。
“这是尚州最有名的布庄老板亲自裁缝的一件衣裙,衣裙的主人正是温言。温言落水前几日,便去布庄定做衣裙,老板做好了,送到温家,当时温家上下一片忙乱,并没有人理会这一套小小的衣裙。无奈,老板便将衣裙带回了布庄。”
他绕着坐着的温言转了一圈,“你知道,一个人的家世可以变,才学可以变,甚至是容颜也可以变,但唯独一样,她变不了,身长。”
“老板量身时清楚地记录着‘温言身长五尺二寸’,这件衣裙便是最好的证明,可眼前的你身长却不到四尺九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