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
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空气中弥漫着隐约的花香,寻香而行,原来是一枝枝傲雪凌霜的梅花正迎着北风绽放,随风轻轻摇曳着。
这些梅花盛放在御华街中,满街花香引人,映衬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更显艳丽繁华。
与此同时,御华街的一条小巷内,慕瑾之拉着一车的桶,桶有两尺深,桶里装着满满的粪便,他步履蹒跚地踩在雪地上,因为力气不够,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子。
慕瑾之咬着牙使劲地拉着,他满脸是汗,内衣被汗水沾湿后,风冻得又冷又硬,像是躺在一块冰块上,浑身上下和露宿在雪中的草木一样,被风雪冷酷地拍打着。
他已经在风雪中工作了两个时辰,大雪天的,家家户户都不愿出门,于是便有了差人上门收粪便的差事,而他,便是这上门收粪便的人。
他需要将这车粪便拉到四里外的安定门不远处的城门外,那里有农夫专门收集粪便用以耕种。
慕瑾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眼紧皱。
距离科考只剩两个月,可他却连买笔墨纸砚的钱都没有。之前替书店抄书挣来的钱已悉数被舅舅舅妈偷走,这两月天气严寒,书店也不景气,因此他连唯一的活计都没有了。
拉粪能赚两份钱,拉四车粪便能顶上在码头干半日的苦力,他已经连续拉了三日了。粪便虽然臭,但工作完还有时间读书,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干苦力。拉完这一趟,他就不干了,这三日挣的钱已经够买上一块普通的砚和好些纸张。
慕瑾之边费力地拉着车,边背着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的苦都只是暂时的,他必是将来能出人头地的天之骄子。想到这里,他又有了些动力,拉着粪车走得更快了。
慕瑾之专心低头走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男女的嬉笑声。
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双男女正在打雪仗,女子身穿青绿色绣花襦裙,外披一件红梅棉袄,男子头戴大毛熏银鼠暖帽,身穿黑狐皮端罩。
男子满眼含笑地定定站在原地,任由女子将一个一个雪球扔在他身上。等到女子稍微松懈蹲在地上抓雪时,男子突然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雪球迅速扔向女子,而后笑着跑走。
女子站起身来,拍走身上的雪,一脸怒容,将手中刚做好的雪球愤愤扔向男子。
“李承煦。”
他听她这样喊道。
雪球没有打在男子身上,反而打中了他。
他不觉生气,反而看他们玩耍心情有些愉悦。
但很快,等他看清了女子有些愧疚的脸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慕瑾之迅速掩下头,立在原地,他有些慌乱,不知道是应该迅速越过他们前去,还是在原地等待他们离开,但不管哪一种的想法里,都绝没有他上前问好的选择。
他紧紧地拉着车把,十指的指甲不自觉地深陷手掌肉中,还未等他做出选择时,一道清脆女声已经打碎了他所有的尊严。
“对不住公子,你没事吧。”温言急急跑过来。
原来在雪中嬉笑玩闹的男女正是温言和李承煦。
因着科考将至,李清正自然不会放任李承煦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卯时未到,一根棍棒便将人赶去了太学。
上学的路上,他和温言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经过御华街时,他见此处视野开阔,路上只有两三个行人往来,路边红梅惊艳,百无聊赖的他顿时玩心四起,勒令车夫停下马车。
起初温言还不知他下去干嘛,等一捧雪砸到车门时,她才知这人实在是无聊至极。她坐在马车里不肯搭理他,可这混账人竟打开了窗子,将一个雪团直直地往她身上砸,溅了她一身雪。
她纵使不愿玩这无聊之事,但也不能任由李承煦欺负。
有仇必到,这是她的处世原则。
于是,俩人在雪中团雪球,互相朝对方身上扔,温言再也顾不得什么,肆意地在冰天雪地中当了一回小孩。
温言见人不说话,低垂着头,只担心莫不是真打伤了人罢,又急问道:“你受伤了吗?”
“无事。”
慕瑾之终是无法无视她,他在这严寒天气中待了一个时辰,加之许久没说话,开口时声音像是掺了冰粒子一样沙哑。
“你全身都湿了。”
温言看他全身湿透,不自觉惊叹出声。
“无碍的。”
慕瑾之只想身边的人赶快走开,不要认出他。
李承煦也走了过来,却是捂住了口鼻,一副嫌弃的样子:“你这拉的什么啊,怎么这么臭?”
温言瞪了他一眼。
慕瑾之虽低着头,但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