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1.

有年夏天村里埋死人的坟堆里有几天老是有怪声传出来，几个大人去看了看也没瞧出什么来，释道士那段时间忙着闭关，也不能抽身来看看，女人们都说闹鬼了，吓得晚上小孩子都不敢出门。宋小伯正好嫌老师讲课像催眠，就逃课跑去捉鬼，一去就碰到一只鬼也在那找东西，宋小伯问他那怪声是不是他发出来的，鬼说我闲得慌啊没事干怪叫，我也是给这个声音吵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这不正在这找嘛。后来宋小伯给找着了，是郑大发他老子祭日那天郑大发从城里回来给他老子上坟，还带了个生日蛋糕搁在坟边上，蛋糕上还有个音乐盒，一直在那唱：“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后来电池电不够了，声音走形了，听起来就跟鬼叫一样。

宋小伯说，郑大发他老子还听得懂洋文呢。

鬼说，请文明祭祀。

42.

宋小伯他们学校的语文老师贾老师跟宋小伯他妈差不多大，一直都没结婚。据说贾老师以前长得特别好看，这是宋小伯从他妈和他老子吵架的话里推断出来的。宋小伯他老子跟他女人一吵架就说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娶上贾老师，宋小伯他妈就说我要是贾老师眼睛瞎了都不会看上你。

宋小伯每次开家长会都是他妈去，宋小伯他妈从来不让宋小伯他爸去开家长会。宋小伯他妈经常问宋小伯她和贾老师谁好看，宋小伯被问烦了就送给他妈一个镜子让她妈去问镜子，宋小伯他妈就天天在镜子跟前问，镜子镜子，我和那个姓贾的谁好看？有一回她还让宋小伯带几个苹果给贾老师吃，贾老师第二天就拉肚子没来上课了。宋小伯觉得，女人真可怕。

贾老师一年四季都戴着帽子，不管是下雨天还是大晴天，宋小伯从来没有见过贾老师把帽子摘下来。至于贾老师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有人说贾老师头上的帽子底下一根头发也没有，谁会愿意娶个光头娘们。

宋小伯不信，就算是贾老师没有头发也是学校最好看的老师。

43.

宋小伯有一次跑大龙山去玩，大龙山被一家旅游公司承包了，搞起了古装旅游，把大龙山建成了山寨的样子，上面插满了旗子，旗子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大字“替天行道”，山顶还盖了一间茅草顶的“聚义厅”，宋小伯找了一圈也没能在“聚义厅”里见着他爷爷和姥爷。

宋小伯在大龙山见到了王寡妇，王寡妇确实挺好看的，虽然死了很久。王寡妇说，当年她男人死了，自己成了寡，宋小伯爷爷和姥爷的女人都死了，他爷爷和姥爷就都就成了鳏，这两个鳏夫都喜欢这个王寡妇，但王寡妇谁也不喜欢，这俩大老爷们感到很受伤就跑去了大龙山占山为王当了土匪。宋小伯这才明白原来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宋小伯问最近怎么见不到他爷爷和老姥爷了，王寡妇说可能死了吧。宋小伯说，鬼也会死吗？王寡妇说，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包括永恒本身。

王寡妇跟宋小伯说她在等一个人，宋小伯问是不是在等他爷爷或者是在等他姥爷，王寡妇摇摇头说她在等她男人，王寡妇说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她男人对她特别好，什么都听她的，就是经常要和王寡妇干那事，但王寡妇偏偏很不喜欢干那事，后来她男人就去和别的女人干那事，王寡妇他男人就是在和别的女人干那事的时候被那个女人的男人用锄头打死的。王寡妇说做了这么年鬼自己也看开了，只要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干那事了。

宋小伯问王寡妇究竟什么是干那事，王寡妇说你就是你老子和你妈干那事干出来的。

44.

每次上语文课的时候，李鬼大哥总是准时出现在宋小伯他们教室，他看着贾老师讲课听得很认真。清明节那天，贾老师教同学们学一首诗，念到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时候，李鬼大哥不见了。放学的时候下雨了，宋小伯抄近道路过大龙河上的一座木桥的时候看到了贾老师对着大龙河发呆，贾老师跟宋小伯说她以前有个学生跟她差不多大，特别喜欢上她的语文课，这个学生不只语文好，数学、历史、地理、美术、音乐、体育、思想品德、自然与科学都好，还拿过课间体操和眼保健操优秀奖，劳动小尖兵、助人为乐红领巾、五讲四美三热爱标兵等等等等。有一次她去其他村里劝一个孩子的父母让娃去读书，路过大龙河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去了，是那个学生救了她，但那个学生自己给水冲走了，只剩下这顶帽子。贾老师把帽子摘下来了，一头的短发特别漂亮，宋小伯当时就觉得他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一定是没娶到贾老师。贾老师跟宋小伯说我听说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要是你见到了我那个学生，就帮我说声对不起。贾老师说话的时候，李鬼大哥就站在边上摇了摇头。宋小伯跟贾老师说我的眼睛已经被释道士治好了。

李鬼大哥说他特别喜欢上贾老师的课，现在做了鬼也喜欢。那年大龙河的水涨得特别厉害，当时还没有这座木桥，我把贾老师托上岸的时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被水卷走的那一瞬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