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6.

杨秀才死了，死之前杨秀才说跟郑大发断绝往来。原因是郑大发给他母亲的生日贺词本来是请杨秀才写的，杨秀才答应得很痛快，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上来就是一句孝钦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母上大人，什么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之类的，什么期颐、耄耋都给用上了，反正罗里吧嗦好几张纸，而且还是竖着写的。郑大发觉得读起来太拗口了就又找了杨大学生来改，杨大学生也答应得很痛快，二话不说上来就把称呼给改了，开头就叫my dear old mother，还说现在流行这样说话。杨秀才知道这件事以后就表示余生都要和郑大发断绝往来，当时杨秀才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余生其实没几天了。但其实杨秀才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死的，杨秀才是老死的，杨秀才死的时候还差几天就一百岁了，睡一觉起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死的时候，杨秀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可算是死了。杨秀才才刚死，身子还没凉透的时候，他两个儿子杨探花和杨进士就为分家的事情吵起来了，小儿子杨进士非说他老子偏心，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尽给他哥了，就连名字都比自己高一级，现在老子死了，家里的东西应该平分。大儿子杨探花说自己的嫡长子，按照祖宗家法家里的东西自己拥有第一继承和分配权。杨秀才他两个孙子杨大学和杨高中倒是丝毫不受父亲们吵架的影响，趁大人吵架的时候两人一直在研究爷爷死了以后鸡鸡会不会缩回肚子里。杨秀才摇摇头说不肖子孙也！

37.

有一段时间，宋小伯每天放学的路上，总会遇到一个小鬼吓他。那个小鬼跟宋小伯差不多大，总是躲在一段矮墙后边突然跳出来，把宋小伯吓了一跳。宋小伯骂他捣蛋鬼，那小鬼冲宋小伯得意地大笑。宋小伯年纪也不大，很快跟小鬼玩熟了，也跑去吓那个捣蛋鬼，但是没成功，估计是因为鬼没有反射弧。

宋小伯跑去问李鬼大哥，鬼怕什么？李鬼大哥说鬼能怕啥，鬼啥都不怕，不过新死了的鬼可能不太适应，会怕孤单，很多新死的鬼都在想方设法地想跟人说话，但可惜的是人都听不见。

宋小伯就跑去问捣蛋鬼你是一个人吗？捣蛋鬼说我不是人。宋小伯摇摇头说我是问你是不是一个鬼？捣蛋鬼说我是鬼。宋小伯摇摇头说我是问你是不是一个鬼，重音在一个上面，你是不是孤魂野鬼？捣蛋鬼哇哇大哭。宋小伯扮鬼脸才把他逗笑，捣蛋鬼说他本来是躲在墙后边等着爸爸来找他，结果等了好久爸爸都没出现。宋小伯问他爸爸去哪了，小鬼说爸爸在和我玩捉迷藏，轮到我来藏，但爸爸一直没找到我。宋小伯回家问他老子学校西头的矮墙是咋回事，他老子说前些年墙倒了，还砸死了两个人，有一个还是小娃娃。后来宋小伯每次路过那堵墙，就故意装作被捣蛋鬼吓了一跳，捣蛋鬼每次都会得意地大笑。

38.

宋小伯问李鬼大哥，为什么会有鬼？李鬼大哥答，为什么会有人？宋小伯问李鬼大哥，先有人还是先有鬼？李鬼大哥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李鬼大哥和宋小伯就这些问题开展了如下的对话：

“生是死的反面吗？”

“是这么说。”

“生和死不是相反相生的吗？”

“是的。”

“从生产生什么？”

“死。”

“从死又产生什么呢？”

“生，我只能这么回答。”

“那么，无论是人还是物，活的都是从死的产生的吧？”

“这很明显。”

李鬼大哥指了指他自己说：“那么，我们的灵魂肯定是在那个世界上待着呢！”

宋小伯说李鬼大哥你肯定是饮鸩而死的。.

39.

杨秀才死了以后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他越想越生气，就跑去骂圣人。杨秀才说自己小时候在看过一本以一个富家子弟为主人公描写该富家子弟在他奶奶的溺爱中反抗他老子并且与若干个有亲戚关系的女性之间发生暧昧关系最终在一个成天就知道哭的表妹死了而他又娶了自己不喜欢自己的表姐后该富家子弟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的书之后，杨秀才就对文学创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杨秀才曾尝试为该书写过续，故事从该富家子弟出家之后开始，该富家子弟顿悟出来自己尽然为了一株草放弃了一整座森林，自己其实真正爱的是表姐，表妹只是一个为了早点哭完然后回到天上去的过客，富家子弟立马决定还俗，找他爹为自己的冥顽不灵认错，父子抱头痛哭后富家子弟和表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来杨秀才的手稿被他老子发现后被爆揍一顿，杨秀才他老子坚持认为读圣贤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正道，其他的都是歪门邪道。杨秀才不得已放弃了文学创作的路，成天到晚背诵圣人写的那几本书，晚上说梦话都是之乎者也天地君亲师，结果皇帝没了，没地方考功名了，不考就不考吧反正新社会了，杨秀才看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谁想到人家喜欢新文化，最讨厌的就是满嘴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功名爱情双双受挫，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