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锁
填志愿又是个头疼的活儿。
周屿焕问我想做什么,我说学语言,他把我的分数可以够到的学校罗列出来,又以距离名气综合水平为参考线,分门别类地排好,上海有三家。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把单子递给我的时候,他没立即去处理手头的工作,而是站在我身旁,看我手里的笔,滑过一个又一个学校。上海那三所刚过,他就有了动静。
“你想选哪儿?”
“你想让我选哪儿?”
“我只能给建议,但不能做这个主。”
“那你建议我选哪儿?”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一所,上海的,离他公司最近,然而手指在那名字后面顿了一下,划走,“都是我建议的。”
又想留住我,又不干预我的选择,我对我的未来有百分百的决定权。
“我考虑一下吧,你今天忙吗?”
“下午有两个会。”
“好,我回杭州一趟,明天回来。”
“嗯,当心。”
到杭州后,我突然没了奔头,杜迦佑和朱令也去了上海,宗闲没皮没脸地在图览旁边找了份活儿,每天去蹭他们的工作餐。
外婆去舅妈家了,我又没理由去找琼姨。
绕来绕去,到了西湖边,才发现之前那股想家的念头,在夏天的热浪下,灼化成了无限的惆怅。
在西湖旁买了杯奶茶,一直呆到日落,小时候也经常有这样的时刻,外婆在我兜里塞满了酥饼,外公牵着我的手转两趟车,就到了西湖边。
他一般会带着我找离湖边最近的位置,帮我把坐的地方擦干净,再去给我买个冰激凌。
如果天冷,或者遇到我感冒,而我闹着要吃的话,他就会让我吃两口,剩下的自己吃掉。
明明自己胃就不好的。
那会儿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把冰激凌吃完后,会皱着一张脸回来,那会儿我只会先找他发顿脾气,埋怨他把冰激凌吃完,再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夕阳在上面撒下金色的影子。
“外公,我想到水里去。”
“到水里干嘛?”
“当蚌公主,这样我就可以拥有世界上最美的珍珠了。”
“好啊,外公也到水里去,在水里造个房子,给蚌公主住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要很多很多亮闪闪的灯,还要好多好多可爱的娃娃,我要在里面养珍珠,我再也不用上学啦!”我拉着外公的胳膊,“外公,我现在就要当公主!”
“好好好,闭上眼睛。”
我把眼睛闭上,感觉头顶有花香,脚边不停有东西撞击,外公在我身旁忙活来忙活去,好一会儿他说:“睁开眼吧,公主。”
我睁眼,夕阳已经滑落山头,水面泛起金色的光,头顶的花环随风动,脚边有一圈鹅卵石,上面铺着花,没有珍珠,我却异常满足。
公主不需要下水。
公主只需要被爱。
…
手里的奶茶渐渐变热,水滴落在衣服上,得知宗闲的秘密基地有她爸妈参与时那微妙的羡慕感被拉出来鞭策,我也有,在很早以前。
外公给我留了两套房子。
天黑之前,我去了趟医院,我妈在削苹果,护工不在,我进去的时候门的声响有些大,她没抬头,“小张,把台桌上的杯子递给我。”
我递过去的时候,她应该意识到认错了,手里的动作顿了几秒,仍然没抬头,我胳膊开始发酸,窗帘被中央空调吹得一晃一晃,我把杯子放在她旁边,去调空调温度。
“别动。”
我就把温度调到最低,几秒后冷气蹭蹭地吹下来,窗帘的摆动幅度更大,气流丝丝地往我脖子上吹,我忍住不摸,她也忍住不耸肩。
有的人见面就情不自禁要互相伤害,明明在别人面前可以礼貌可以客气,可一旦越过安全距离,就容易把本性里最尖锐的部分激出来。
我这辈子注定享受不到母爱。
我把温度慢慢调高,她把刚削好的苹果扔进垃圾桶,这场探视就这样宣布告终。
.
蒋琛徽受伤了,在我买完回上海的票之后,我接到周屿焕的电话,他问我今天回不回。
“回啊,我票都买好了。”
“那你外婆没事吗?”
“我外婆怎么了?”
“住院了。”
“啊?”
蒋琛徽是舅妈的二胎,蒋家唯一的孙子,自从舅妈经历过那次胎心不稳后,外婆就一直在她家小心伺候着,但老人总有疲倦的时候,她一个没看稳,蒋琛徽从吊床上摔下来了,没大碍,可舅妈把外婆数落了一顿,加上外婆自责,身体不适,一头栽倒住进了医院。
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周阿婆在,她拉着外婆的手,外婆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