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好了吗？

谢惊枝跑到城门口，城门却早已关闭。

莫大的绝望几乎要淹没她。

身后追兵的声音渐近，谢惊枝望了眼紧闭的城门。

不知为何，往日里守城的士卒不知去向。

谢惊枝微微偏了方向，往城楼上跑去。

一路上城楼也不见一个守卫，谢惊枝无暇思考，只能径直登上楼顶。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许久不见，属下倒是不知小殿下狼狈至此。”

谢惊枝浑身战栗，筋脉俱裂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

谢惊枝压抑住心下情绪，缓缓转身：“没想到是张大人亲自前来。本宫倒是不知，张大人何时已掌刑部事。”

“还真当自己是真公主了？不过是假冒的细作。”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惊枝不可置信地望向张越则身后，张胡一脸阴笑着走出来。

张胡阴骛地盯着眼前的人，不过是贱人一个，早上害他在人前丢了面子。幸得回程路上看见通缉榜，他认出谢惊枝，立刻到张家报信。

张越则留下官兵在城楼下镇守，只身一人上来。

此刻看见眼前以兜帽遮脸的人，嗤笑一声。

刀刃出鞘，当头劈去。

兜帽被生生斩成两半，刃气拂面，谢惊枝腿间一软，刚聚起的气势骤散，直直跪了下去。

张越则见到她脸间的疤痕，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

他走到谢惊枝跟前，一脚踩上谢惊枝的手掌：“小殿下的脸是被何人所毁？嗯？”

谢惊枝痛的闷哼一声，下一刻咬紧牙关，迟迟不肯再发出声音。

张越则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徒劳挣扎的猎物，语间玩味：“武功被废，容貌尽毁。小殿下却还是学不乖，还要想着逃跑，偏生又总有人帮你……”

张越则丝毫不掩眼中疯狂的神色：“你说帮你的那些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和你那个短命的师兄在地下见着面了？”

一瞬间，无边的恨意充斥上谢惊枝的胸腔。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师兄？”

张越则对上谢惊枝愤恨的眼神，却愈发兴奋：“小殿下现在的眼神可不像公主，倒真与细作有几分相似。”

谢惊枝跪在地上，腕骨传来剧痛。她颤抖着出声：“我不是细作……我是大熙的公主。是有人陷害于我。”

张越则脚下愈发用力，谢惊枝挣扎不过，意识混沌间喃喃出口：“师父……”

张越则被短短两字激得戾气横生。

“小殿下还不知道吧，是阙世子亲自提我做的大理寺少卿，要捉拿你归案……他可是丝毫没有顾念往日师徒情分。”

谢惊枝呜咽摇头。

“你知道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是如何被知晓真实身份的吗？”张越则声声宛如恶鬼：“阙言亲自呈给陛下的证据。”

意识再度清醒，谢惊枝只觉得心脏被人攫住，怔怔地望着张越则，仿佛想要从神色中辨别他是否在说谎。

张越则凑近谢惊枝，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谢惊枝，你求求我，就像你在牢里求我的那样。只要你求我，我就放过你。你自己也清楚吧，如若不是我故意放松守卫，你师兄仅凭一人如何能救得出你？”

谢惊枝连颤抖力气也无，张越则松开脚，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楼间再度传来脚步声，谢惊枝似有所感地看去。

周身声响远去，眼中只剩下那道身影。

数个时辰前才在青鹤楼前见到的人，此刻出现在眼前。

来人身姿挺拔，一尘不染，皎皎若天上月。

可她已经却满身污秽，脸上还多添了道可怖的疤痕。

谢惊枝想到自己脸上的疤痕，慌忙去捡地上的半片碎布想要遮挡。

阙言看过来，瞧见她脸上的疤，眉头微皱却又很快松开。

谢惊枝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住。

先前张越则所有的折辱，都不若阙言此刻毫不在意的眼神让她宛若凌迟。

她就算跌落至尘埃也引不起他的丝毫动容。

明知不该将最后的自尊交出去，她还是没有忍住。

谢惊枝怔怔望着阙言，喉间干涩，话出口染上粗粝感：“是你，查明了真正五公主的下落吗？”

阙言久立未动。

良久，谢惊枝才听到平淡的一字。

“是。”

清越的声线，她曾经无数次痴迷于其中。

谢惊枝大笑起来，笑自己的愚蠢。

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的可怜。

不甘、嫉妒、怨恨。

仅仅一字。

她的一切都要被碾碎。

她不是大熙的公主。

她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