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洋馆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像是小孩子的积木玩具一样被轻易推倒，结构断裂和撞击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这座建筑物已经完全被摧毁了。

高雅华丽的吊灯被埋在碎石之下消失不见，深红色的地毯哪怕好不容易露出来一小截也沾满了尘土，钢筋与屋顶的砖块夹杂，和被毁坏的家具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在这个如同废墟的地方，唯一的安慰大概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在宁静祥和的郊外欣赏夜空。

没了人造的灯光，柔和的月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除了在碎石堆的缝隙中透出的奇怪黄色光线外。

“啪——呯。”

小山外围的一块混凝土被推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兰堂和阿雅。方形的亮黄色方块笼罩着二人，正是这个由异能力形成的屏障在刚才的崩塌中保护了他们。

黑发的小女孩看起来吓坏了，那些传入耳中的恐怖巨响和脚下地震般强烈的震动是在她心里最接近“世界末日”的体验。惊惶的阿雅不再只是紧抓着兰堂的衣角，而是毫不顾忌地从正面抱上了他的腰，像只小鸡崽一样拼命靠在他身上汲取安全感，而且还抖个不停。

尽管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在前线混了好几年的兰堂完全没有被吓倒，更何况他的异能力在防守方面绝无仅有地强大，落在头顶的碎石都像毛毛雨一样不痛不痒，只是声音比较厚实而已。不过，他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孩子的感受和他一样，所以还特意伸出双手捂住了阿雅的耳朵——即使防噪效果有限，心理上起到的作用也很显着，至少她全程没有尖叫。

……虽说就算尖叫了也听不到。

等动静都平息了，兰堂才把手从她的耳朵上移开，然后用异能力在手上形成新的小方块，将它投射出去，与异能力产生碰撞的障碍要么被击碎、要么被推开。下陷的地形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问题，踩着变成阶梯的方块，他们很快走到了外面，看见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夏油和她的异能生命体。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畸形的巨人几乎完美地护住了在她身下的夏油，只有扬起的灰尘沾上了她的黑西装。此刻，她正在指挥那只既像女鬼、又像巨怪一样的生物把某个地方的垃圾拨开。

夏油看起来很高兴。在这个时候，当她需要一个分享好消息的对象时，她才终于想起了同伴的存在。

在她的脑子里，大概也压根没想过梦里的NPC会出事故死掉，于是她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二人时一点都不惊讶。

夏油指着地上露出的洞口搭话说：“看！这里有个地下室。”

事到如今，要去推测这个地下室原本藏在洋馆的哪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知道该说夏油是大智若愚还是歪打正着，总之，兰堂和阿雅没能发现的神秘房间就这样展露在他们的面前。要是这里面也没有他们想找的人在，那么要么这里一开始就没有青鬼，要么牠们早在刚刚被压死了。不论如何，进去是唯一的选择。

兰堂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新发现……夏油君的计划很成功呢，不过如果下次行动之前能先说一声就更好了。”

事实上夏油根本没有计划，就是凭感觉行事而已。但是她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脸呢？所以表面上只是很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让异能生命体把入口附近的障碍物都清理掉。

趁着这段时间，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现在手机可以正常开机了，之前不能用大概是结界术的影响。

哪怕认为自己现在在做梦，夏油还是翻出了联系人列表，但是她找了好一会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搭挡的名字。她在脑海里搜索着对方的电话号码，却意外地发现记忆变得很模糊，就像是回忆小学老师的名字一样困难，最多只能回想起开头的几个数字。

打开Line，也是同样的结果，就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哪里都找不到联系方式。没有她的名字，但其他的熟人倒是还在，包括七海前辈、家入前辈、五条和夜蛾老师，还多了一些她不认识的人——首领、佐佐木桑、兰堂桑……哦，兰堂好像就是站在后头的那个大叔。他们应该都是黑手党的人吧？

……真是个奇怪又真实的梦。

黑发女人捏着手机看得出神，屏幕发出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颤动的瞳孔照得清清楚楚，脸上浮现的是一种介于迷茫与明悟之间的矛盾表情。

＊

地下室的入口对于异能生命体来说太过狭窄，所以当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就从三人的眼前消失了。

夏油收起了手机，然后转过身，抬头对兰堂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兰堂……你觉得我们很熟吗？”

她歪着头，轻轻挑起眉，神情称得上无辜，彷佛他们只是在一起喝着下午茶顺便聊聊天——但就算真的是闲聊，这个问题也很突然。

十分钟前，这个女人在不知道兰堂有异能力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大肆破坏，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但现在，她竟然在乎起与同僚的人际关系来了。